翌日清晨，阳光依旧慷慨地洒满大地。

王一博醒来时，感觉连日的疲惫和紧绷似乎都被这热带的气候和海风熨平了些。

他照例发了信息问早安，这次肖战回复得很快，只有一个简单的「早」字，却足以让王一博心情明朗。

他们没有在酒店用餐，而是按照昨晚的计划，去了王一博打听到的那个本地小市场。

市场离酒店不远，穿过几条种满鸡蛋花树的街道便到了。

与度假区精致整洁的氛围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喧闹而鲜活的生活气息。

狭窄的巷道两旁挤满了摊位，头顶是五颜六色的遮阳棚。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热带水果的甜香、烧烤摊的油烟、香料摊的辛辣、还有鱼市淡淡的腥气，浓郁而直接地冲击着感官。

小贩们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摩托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热闹的市井交响乐。

肖战一走进市场，就显得有些无措，下意识地往王一博身边靠近了一点，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又有几分被这鲜活景象吸引的好奇。

这里太拥挤，太嘈杂，与他过去习惯的安静和疗养院的清静截然不同。

“跟紧我。”王一博自然地侧身，替他挡开迎面而来的人流，声音低沉而令人安心。

他们随着人流慢慢往前走。王一博的目光始终留意着肖战，看到他对着一堆堆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热带水果露出好奇的目光，便会停下来，买上一些，让摊主切好插上竹签递给他尝鲜。

肖战小口小口地咬着绿色的蛇皮果，酸甜的汁水沾染在他的嘴角，他微微眯起眼，像只品尝到美味的小猫。

两人看到一个卖手工编织品的老奶奶，摊位上摆着各种彩色的草帽、篮子和可爱的小动物挂件。

肖战在一个用棕榈叶编成的、歪歪扭扭的小兔子挂件前停下了脚步，拿起来看了看。王一博二话不说就付了钱。

老奶奶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来，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连声道谢。

肖战手里捏着那个粗糙却别致的小兔子，耳朵尖又悄悄红了，小声嘟囔：“其实……也不用买……”

“挺可爱的。”王一博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心情愉悦。

他们又逛了卖香料、卖本地服饰、卖各种稀奇古怪小玩意的摊位。王一博并不刻意搭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在他表现出对某样东西感兴趣时，便自然地买下来。

东西不贵，却是一种无声的宠溺和“只要你喜欢”的姿态。

渐渐地，肖战的紧绷感似乎放松了下来。他开始会主动在一些摊位前驻足，甚至会指着某个不认识的水果或小吃，主动询问摊主。

在一个卖鲜榨甘蔗汁的摊位前，王一博买了两杯。清甜冰凉的汁液入口，瞬间驱散了逛市场带来的燥热。

肖战捧着杯子，小口吸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鼻头也亮晶晶的。

王一博看着，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很自然地抬手想替他擦汗。

手指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

肖战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却没有立刻躲开，只是抬起眼，看着王一博。

王一博的手停在半空，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过于亲昵了。

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将纸巾塞进肖战手里，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咳……你自己擦擦，好多汗。”

肖战低下头，接过纸巾，默默地擦了擦额头和鼻尖，耳根却红得更厉害了。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凝滞。

幸好，一阵欢快的音乐声打破了尴尬。市场中央的一小片空地上，不知何时来了几个当地的街头艺人，抱着简陋的乐器，还有一个小男孩随着音乐跳着舞，动作奔放而富有感染力，引得周围人群发出阵阵喝彩和笑声。

肖战也被吸引了目光，看着那个自由舞动的小男孩，他的眼神渐渐变得专注，甚至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音乐微微上扬，露出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像破开乌云的阳光，狠狠地撞进了王一博的心里。

他看得几乎呆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酸又软。

他有多久，没有看到肖战这样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了？

音乐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王一博还沉浸在刚才那个笑容带来的震撼里。

肖战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喝着手里快要见底的甘蔗汁。

“走吧，”王一博的声音不自觉地更加柔和，“快中午了，太阳太毒，我们回去？”

“嗯。”肖战点点头。回去的路上，两人手里都提了不少“战利品”。他们没有再多说话，气氛却不再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经过共处后自然而然的平和。

快到酒店时，经过一个卖鸡蛋花的小摊。洁白或粉红的花朵被串成花环，散发着浓郁的甜香。

王一博停下脚步，买了一个洁白的鸡蛋花花环。

他转过身，看着肖战，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轻轻地将花环戴在了他的头上。

肖战明显怔住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举动。

鸡蛋花柔嫩的花瓣贴着他额前的碎发，浓郁的香气瞬间将他包裹。

王一博的心跳得飞快，生怕这个举动会冒犯到他，连忙解释道：“就……戴着玩，很香。”

肖战没有立刻摘下来，只是抬手轻轻碰了碰花瓣，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过了好几秒，他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谢谢。”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戴着花环的他，站在热带明亮的阳光下，美好得像一幅画，又像一个即将苏醒的梦。

王一博知道，有些冰封的东西，正在这市井的烟火气和热带的风日里，一点点地、缓慢地融化。

而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春天彻底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