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跑来的时候身上还穿着家居服，胡乱的套了件不知是谁的外套。她奋力挤过在外围的警察。

“女士，您不能进去。”毫无意外的她受到了阻拦。

“我丈夫还在那里，我的孩子也还在里面。”她异常冷静。

另一边走过来一个穿警服的中年人，看旁边人的态度大抵是这个小队的队长。

“您好。”他伸出手，“您是死者的妻子吗？”

“不不不。”女人疯狂的摇着头，强撑着的镇定荡然无存，“他没有死。”

“妈！”王一博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瞬间哽咽的喊出声来。

听到声音，王妈猛的看过去，不知哪来的力气，她一把推开了身前的警察，扑过去抱住了蜷缩在地上的两个孩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人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没了气息。

“节哀，他是个英雄。”警察惋惜的对三人说。

“是那个人害了我爸！”王一博怒吼道。“本来他们都可以活着，是他！害了救自己的人！”

肖战还是闭着眼睛，张着嘴大口呼吸着，被泪水打湿的睫毛挂上了冰晶。

“好了，一博。”母亲突然冷静的拉住了王一博，“这些事交给妈处理，你带着战战先回家，外面冷。”

王一博还想再说些什么，看到母亲的表情又什么都没说。

“你是哥哥，照顾好战战好吗？”母亲拉住了他的手拍了拍，又安抚的摸了摸肖战的背。

家里餐桌上还摆着母亲准备的丰盛的饭菜，每一处都还是那样的温馨，房间里的气球也还是摆着庆祝的样式，可一切都变了。

回了家两人没有开灯，房间里一片阴暗，渗着丝丝凉意，他们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盯着门的方向，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王一博知道这不过是一个虚构的世界，可他在这里真真切切的长大，父母给他的爱从来不是虚假的，他没办法对肖战说起这一切。

“哥。“

王一博正胡思乱想之际，他听到了肖战平静如死水般的声音。

“我要是不过这个生日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王一博长叹了一口气，轻轻揽过肖战的肩，让他头靠在自己的怀里，“不，这不是你的事，结局总归是这样的。”

肖战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可宕机的大脑已经没剩下什么思考能力了，他靠在王一博怀里，泪水糊湿了他的面庞和王一博的胸口。

他们就这样呆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惨白的月光透进窗，飞吹着树叶落下可怖的影子。

也许是凌晨一点？两点？大门被推开了，母亲满身疲惫的走了进来。

看见两人坐在沙发上，她一愣，“这么晚了，快去睡觉吧。”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王一博站起身倒了杯热水，“警察说怎么处理了吗？”

猛的喝了一大口水，女人拉过椅子坐下，“局里给个表彰吧。”

砰——沙发那边传来巨响。

“就这样？”肖战猛的站起身跑了过来。

“就这样。”女人眼神暗淡的说，似是想起来了什么，她伸手捧住肖战的脸，又揉搓了两下他的头发。

“你们先坐。”她反手摸了把脸上的泪，匆匆忙忙的跑到了厨房。

再端上来的是两碗面，冒着腾腾热气，还有圆滚滚的荷包蛋。

“长寿面，一博战战都要平平安安。”

滚烫的面汤混着咸涩的眼泪滑入喉咙，肖战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吃完这碗面的，也不记得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什么。

那一夜三个人都没有睡。

第二天起来时母亲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了，她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切，生活照旧，冷静的操办父亲的葬礼，安静的照顾着孩子。

可这样的她远比崩溃大哭的她更让王一博担心。

直到葬礼的最后一天，她拉着王一博的手，认真的看向他的双眼，“好孩子，一定要照顾好弟弟。”

“妈……”王一博有些不明所以。可看着母亲热切的眼神，他咽了咽唾沫艰难的挤出句，“好。”

女人突然释然笑了，这是她这些天来绽放的第一个笑容，美得刺眼。

她踮起脚尖亲了亲王一博的额头，转过身寻肖战的身影。王一博看到她也踮起脚亲了亲肖战的额头。

……

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多，其中就有那个被救上来的青年。

王一博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怒火涌起，好在肖战还算冷静，紧抓着他的胳膊，“哥，现在不行。”

对，现在不行，王一博很明白这个道理，他深吸一口气，只是沉下脸冷哼一声：“怎么还有脸来这。”

那青年脸色煞白，一个劲哭着向他们道歉，嘴上不停的说着“对不起，我当时就是太害怕了。”

肖战没心情再理这个人，他拉着王一博的胳膊满场打量，“妈呢？”

王一博也回头寻找，本应该站在最前方的人不见了，联想到刚才的话，王一博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那天的风很大，很冷，刮在裸露的皮肤上如同刀割一般，割得他们身上疼，心里也疼。母亲白色的丧服随风展开，像一只折翼的白鸽。

王一博和肖战站在楼下，看着刺目的鲜血和破碎的身体，周围一切惊恐的尖叫声仿佛被一层玻璃罩笼住。

半晌，肖战死死的攥住王一博的手，指尖深深嵌入他的掌心，“哥，我有点恶心，想吐。”

王一博用尽自己全部力气调动着自己的身体，他伸手捂住了肖战的眼睛，带着他离开混乱的人群，身后有人报了警，有人传来惋惜的感叹。

这个幸福的家庭就这样变了天。

两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走到了角落，肖战再也没忍住吐了出来，这几天没吃什么东西，可他就是一个劲的干呕，王一博在身后帮他顺着背。

“切，我又没求着他救我，他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拐角后的人看不到肖战和王一博二人，对着跟他一起来的朋友抱怨。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人家好歹也是救了你，那女的刚跳楼了。”

“关我屁事啊，谁不想活着，我这么做又没什么错，再说了我也好好道歉了，你看看那两个人的表情，啧啧啧。”

“你他妈说什么！”肖战一下子冲了出去，抡起拳头就砸了下去。

那人没反应过来，生生挨了这一下，被打的蒙在原地。他朋友先反应过来，往地上啐了一口，“老子给你们脸了是吧！”说着抬起手准备还回去。

王一博也冲了过来一把抱住肖战挡在身后，这一拳打在了他的后背上。

“肖战，别冲动！”他大吼着，拖着肖战往回走。

“你别拦着我！”王一博拉着他的上半身，肖战蹬着腿想踹回去，见王一博没有放开他的迹象，他怒吼道：”王一博！”

“你冷静一点，我们打不过这么多人。“对面的人可不管他们在说什么，抡起胳膊又砸了过来，一拳打在王一博的肩膀上。

他闷哼了一声，拉着肖战的手又收紧了些，肖战这才冷静了一点，王一博能拖着他往外走了。

“算了算了，别追了。”那青年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摆摆手拦住了还想往外追的朋友。

……

坐在警察局的长椅上，肖战抖着手查看王一博后背的伤，那里已经一片青紫。

“哥，我冷静不了。”他哽咽道，“爸可以为了救一个该救的人牺牲，而不是这种畜生。”

王一博转过身来捧住他的脸，那双明媚的眼眸里只剩下了悲伤和愤怒。他把额头抵在肖战的额头上，低声轻喃道：“都是假的战战，这一切都是假的。”

肖战不理解他的意思，只当王一博在逃避这一切，不愿面对这一切。

他也希望这要是一场梦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