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时不昧！你个傻x！”竹从南闭上双眼怒喝了一句。

　　但当他睁开双眼，入目的却是白色的墙壁，紧拉的窗帘。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旁边的人还在熟睡着。

　　竹从南双手搓了一把脸，轻轻吐出一口气，从枕头旁摸出手机看一眼时间。

　　14:50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向卫生间，放完水后洗了一遍手，又顺便洗了把脸。

　　他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白皙的肌肤，红润的嘴唇，水滴顺着刘海淅淅沥沥的往下落。

　　他的心又沉重上一分，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竹从南又飞快的捧起水往脸上洗了一遍，鬼使神差中，他把洗手池中的塞子放平，水龙头未关，听着流水声，直到流了半池。

　　他无意识地低头看着水中倒映出地自己，水里似乎有一只手不断地揪着他的领子把他往下来，镜子里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按着他的后脑壳不断的往下压。

　　耳边又听到许多人在吵闹，仿佛置身于闹市中心。

　　“咦，你还挺爱干净，一睡醒就洗头。”

　　竹从南从水里抬起头顺着声音转头望去。

　　石向北站在卫生间门口，拿着拖布边拖边说：“你这架势又不像是单纯洗头。”

　　随着他拖地的动作，竹从南低头看去，地板上溢了一层水。

　　石向北自顾自说着：“是洗一半儿突发奇想，想当游泳健将，还是洗一半太困睡着了。”

　　他抬头看向竹从南笑着说：“你先出去吧，这儿有我就行！”

　　竹从南与他擦肩而过之时，飞快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声音太小了，导致石向北没有听清楚，以为他嘀嘀咕咕的小声骂自己呢。

　　温怜梦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本相册簿，佑佑趴在她的大腿上罕见地没有睡觉，她抬头见竹从南湿着头发出来，刚想出声，就见石向北拿着毛巾出来了。

　　石向北把毛巾盖在竹从南的头上，关心的说：“头发不擦干会感冒的！”

　　地板拖的差不多了，他洗完手后，帮竹从南擦干头发。

　　毛巾被石向北从他头上拿开时，竹从南才注意到温怜手里捧着一本相册簿。

　　他走过去好奇地问：“奶奶，你在看什么啊？”

　　温怜梦见他走过来，笑着回答：“奶奶啊，在带着佑佑看两位爸爸的相片。”

　　竹从南羞红了脸，他坐在沙发上，佑佑跳到了他的腿上。

　　他一下一下抚摸着佑佑。

　　石向北坐在他旁边。

　　温怜梦手指着第一张照片问：“崽崽，还记得这张照片是几岁时拍的吗？发生过什么吗？”

　　竹从南诚实的摇摇头。

　　温怜梦又把视线放在石向北脸上。

　　石向北也摇摇头。

　　照片上，是竹从南趴在竹天德怀里掉眼泪，石向北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那是两人三岁时第一次见面，石向北第一眼见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弟弟，就觉得他是一块草莓味小蛋糕，没忍住，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石向北尝完后砸吧砸吧嘴，比蛋糕软，没蛋糕甜。

　　竹从南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哭着直往竹天德怀里蹦，指着石向北口齿不清的说：“哥哥是个吃小孩的怪物，我不要待在这里了！”

　　竹天德问：“为什么哥哥是吃小孩的怪物。”

　　竹从南哭着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石云山问：“向向，为什么要咬弟弟啊？”

　　石向北解释说：“弟弟太可爱了，我觉得他是一块草莓味的小蛋糕，我没忍住就咬了一口。”

　　了解了来龙去脉，众人哭笑不得。

　　苗凤瑶抱起石向北，告诉他以后不能这么做，让他向竹从南道个歉。

　　石向北奶声奶气的说：“弟弟，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竹从南小手抹着眼泪，摇摇头说：“没关系。”

　　下一张照片是竹从南坐在苗凤瑶怀里，石向北坐在石云山怀里，听他讲故事。

　　那是五岁时的照片，竹天德和祝梦期临时有事，就托他们俩照顾一下竹从南。

　　那天从幼儿园回来后，石云山照常给他们两个讲故事，故事讲到一半，石向北突然开口说：“爸爸，我不要叫向向了。”

　　石云山愣住，问：“为什么啊？叫向向不是挺好的吗？”

　　石向北闷着气不说为什么，只是一个劲的说：“反正我不要叫向向了，你们来了也别喊我向向，喊我石向北。”

　　竹从南回头看向苗凤瑶说：“幼儿园有一个小女孩叫笑笑，一个小女孩叫香香，他们说哥哥是女孩子，只有小女孩才会叫这个名字。”

　　夫妻俩相识一笑，说：“可是我们是向往的向啊。”

　　石向北摇摇头就是不愿意。

　　石云山便问他：“那你想改叫什么呢？”

　　石向北思考半天后，说：“那你们叫我小北吧。”

　　在此后，夫妇俩就一直喊小北，不再喊向向了。

　　第三张照片，是竹从南躺在石向北怀里，两个小家伙第一次一起睡觉。

　　那天晚上，苗凤瑶在给竹从南抹药，他身上都是被祝梦期拿衣架抽下的伤口。

　　苗凤瑶一边小心翼翼的给竹从南上药，一边向石云山抱怨：“自己忘记放哪儿了，跟崽崽有什么关系啊，看把孩子打的，身上都没有一块好肉。”

　　石云山安慰说：“好了，不要生气了，人家的家事咱也管不着。”

　　苗凤瑶斜眼睨了石云山一眼，又朝竹从南笑着说：“崽崽啊，如果妈妈下次再要打你，你就往阿姨家跑，阿姨护着你。”

　　竹从南哭着点点头，问：“阿姨，是不是我不听话，妈妈才会不喜欢我。”

　　苗凤瑶上药的手一顿，说：“崽崽很听话，阿姨喜欢你，叔叔喜欢你，哥哥也喜欢你，爸爸更喜欢你了。”

　　他问：“那为什么妈妈不喜欢我？”

　　苗凤瑶说出了这辈子最违心的话，她说：“没有啊，妈妈也很喜欢你，只是她喜欢的方式不对。”

　　石云山安慰似的摸了摸竹从南的脑袋说：“太晚了，你今天和哥哥睡好不好？”

　　竹从南点点头，奶声奶气的说：“好，阿姨，我要找哥哥睡觉。”

　　苗凤瑶点点头说：“好，那你去找哥哥睡觉吧。”

　　石云山打电话告诉竹天德，竹从南在这里睡觉。

　　石向北在连字都没记清楚的年纪，坑坑巴巴的给竹从南讲故事。

　　第四张照片，竹从南在给石向北上药，那是七岁时石向北第一次替竹从南上架。

　　当时刚上一年级，几个坏心眼的小男生在厕所按住竹从南，非要扒了他裤子看看是男是女。

　　石向北听见外边的动静，出来后把竹从南护在身后。

　　再翻下一页，是石向北的单人照片，再下一页，是一家三口的照片。

　　温怜梦笑着说：“开头的四张照片，是小北偷偷放进去的。相册薄的第一面还不是你们俩的照片，是小北的单人照，也不知道他从相册里哪一面翻出来他和你的照片，把照片放在第一面，美其名曰，想你的时候打开就能看见。”

　　竹从南回头看向石向北，用眼神询问他是不是真的？

　　石向北既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说：“我是看完照片太忙了，才放在第一页的。”

　　温怜梦拆穿他，说：“哦，是吗？别人忙是直接随便夹在一页的，你不一样，你忙起来还有闲心先把第一页的照片抽出来，把你们俩的合照放在第一页，然后再依次往后推。”

　　石向北让拆穿后也不尴尬，他把佑佑抱起来放在地上，自己躺在竹从南腿上问：“奶奶，我们晚上吃什么啊？”

　　温怜梦手指头杵着石向北的额头说：“你个饭桶，刚起床就喊饿，崽崽还没饿呢。”

　　石向北单手搂着竹从南地腰说：“奶奶，到底我和他谁才是你孙子啊？”

　　他看着表说：“不早了，已经下午五点了，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吃晚饭了。”

　　温怜梦问：“崽崽，你饿不饿啊？饿的话奶奶去烧饭。”

　　竹从南说：“奶奶，我不饿。”

　　石向北又问一遍：“是真不饿，还是不想吃？”

　　竹从南好脾气的又应一遍：“我真不饿。”

　　他话音一落地，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温怜梦一巴掌拍在石向北脸上，说：“崽崽饿了，还不快点起来做饭。”

　　石向北捂着脸，委屈的说：“奶奶，您说话就说话嘛，打我是干嘛啊？再说了，为什么是我烧饭啊？”

　　温怜梦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解释说：“我那是给你表现的机会，学两年了，现在连个菜都不会炒的话，你将来能干什么？”

　　石向北抱着竹从南哭着求安慰。

　　竹从南象征性的拍拍他。

　　石向北问竹从南：“你想吃什么？”

　　竹从南说：“听你的。”

　　石向北换了一种方式问：“那你想吃馒头还是大米？”

　　“大米吧。”

　　“西红柿炒鸡蛋还是西葫芦炒鸡蛋？”

　　“西红柿炒鸡蛋。”

　　“过油肉还是宫保鸡丁？”

　　“过油肉。”

　　石向北松开竹从南，到厨房做饭。

　　晚饭后，温怜梦在楼底下溜达了一圈，坐在下面跟一群老头老太太聊聊天。

　　石向北洗完碗坐在沙发上和竹从南一起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