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八章 “手术室外的等待”
救护车的警笛声像一把尖刀,划破了码头仓库死寂的空气。
医护人员训练有素地将昏迷不醒的池骋抬上担架,迅速建立静脉通道,进行紧急止血和生命体征监测。吴所畏一路紧紧跟着,手指死死攥着担架边缘,指节泛白,目光一刻也不敢从池骋苍白如纸的脸上移开。
他的手上、身上都沾满了池骋的血,黏腻而温热,带着浓重的铁锈味,不断地提醒着他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是池骋,用身体为他挡下了那颗子弹。
“家属请在外面等!”手术室的门在吴所畏面前无情地关上,亮起的红灯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宣告着生与死的未知。
吴所畏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郭城宇安排好人手控制住林叙、安抚受惊的林夏后,匆匆赶到手术室外,看到的就是吴所畏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胸口一阵发闷,走过去,想将吴所畏拉起来,却发现对方浑身冰凉。
“他会没事的。”郭城宇的声音干涩,他自己心里也没底。那一枪的位置太危险了。
吴所畏没有反应,依旧死死盯着自己的手。
姜小帅也赶了过来,手里拿着湿毛巾和一瓶水。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想帮吴所畏擦掉手上的血污。
“别碰我!”吴所畏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声音嘶哑,“…别擦掉。”
那是池骋的血。是池骋为他留下的印记。
姜小帅的手僵在半空,和郭城宇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时间在手术室外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空气凝滞,只有偶尔护士匆忙进出的脚步声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从门缝里隐约传来。
吴所畏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又仿佛塞满了无数嘈杂的声音和画面——池骋掐着他下巴说“替身”时的冷漠,深夜书房陪他对戏时的专注,将他护在身后时的强势,心口那个刻着初见日期的纹身,还有最后…他挡在枪口前,那深深看向他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吸进去的眼神……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这个强势闯入他生命、霸道地掌控他一切的男人,早已在他心里扎根,长成了参天大树,盘根错节,无法剥离。
失去他的恐惧,比面对苏婉、林叙时,要强烈千百倍。
“吴所畏。”郭城宇在他身边坐下,递给他一支烟,“抽一口,缓缓。”
吴所畏摇了摇头,他现在不需要任何麻痹,他需要保持清醒,清醒地记住这份痛,记住池骋为他承受了什么。
“林叙和苏婉那边…”他哑声问。
“林叙手腕中枪,没生命危险,已经单独关押了,等他醒了再审。苏婉还在死扛,但账本泄露出去的部分已经开始发酵,刘晋那边焦头烂额,暂时没空管我们。”郭城宇顿了顿,“林夏那孩子…吓坏了,打了镇静剂,睡着了。我安排了信得过的女同事陪着。”
吴所畏点了点头,心里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妹妹充满了愧疚。是他和池骋,将她卷入了这场风暴。
“他会怪我的…”吴所畏突然低声说,声音带着哽咽,“如果不是我坚持要去救林夏…如果他不是为了保护我…”
“他不会。”郭城宇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就算重来一百次,他还会那么做。吴所畏,你还不明白吗?对你,他从来就没得选。”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吴所畏一直强忍的情绪闸门。他猛地抬手捂住了脸,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堤坝,从指缝中汹涌而出,肩膀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剧烈耸动。
他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但那无声的哭泣,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碎。
姜小帅红着眼圈,别过头去。郭城宇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吴所畏颤抖的肩膀。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再次打开。
主刀医生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吴所畏几乎是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阵发黑,他踉跄着冲过去,抓住医生的手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神色凝重:“子弹取出来了,距离心脏和大血管只有毫厘之差,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是…”
这个“但是”让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病人之前就有重伤未愈,失血过多,加上这次枪伤引发了急性心衰和严重感染,目前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需要送进ICU密切观察。接下来的24小时,是关键。”
生命危险……关键期……
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吴所畏心上,他腿一软,差点栽倒,被郭城宇眼疾手快地扶住。
“我们能看看他吗?”郭城宇问。
“暂时不行,等转入ICU后,家属可以隔着玻璃探视,但一次不能超过十分钟。”
很快,池骋被推了出来。他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脸上戴着氧气面罩,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和线路,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令人心慌的滴答声。他看起来那么脆弱,仿佛随时会消失。
吴所畏亦步亦趋地跟在移动病床旁,目光贪婪地追随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直到ICU厚重的门再次将他隔绝在外。
他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外,看着里面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看着那个安静躺在病床上的人,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无法呼吸。
郭城宇去处理后续事宜,姜小帅去协调信息和安抚林夏。走廊里,又只剩下吴所畏一个人。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仿佛这样就能离里面的人更近一点。
“池骋…”他对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许下承诺,也发出威胁:
“你听着,我不准你有事。”
“你要是敢丢下我…我就…我就去找别人…”
这句话他说得毫无底气,甚至带着哭腔。他知道,这辈子,除了眼前这个躺在里面的混蛋,他再也无法对任何人动心了。
“所以…求你…撑下去。”
夜色渐深,医院走廊的灯光白得刺眼。吴所畏像一尊望夫石,固执地守在ICU窗外,一动不动。
长夜漫漫,而希望,在微弱的监测仪光点中,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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