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苏醒与烙印”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ICU外的走廊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吴所畏依旧守在窗前，眼下的乌青浓重，下巴冒出了胡茬，整个人憔悴不堪，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紧紧盯着病床上的人。

护士刚刚完成一轮检查，数据平稳。一切迹象都表明，池骋正在顽强地恢复。

就在这时，吴所畏看到池骋放在身侧、连着监测仪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的呼吸瞬间屏住，身体下意识地前倾，几乎要贴到玻璃上。

一下，又一下。

那手指蜷缩又舒展，带着一种苏醒前的无意识悸动。

紧接着，池骋浓密的睫毛也开始微微颤动，像是挣扎着要摆脱沉重的梦境。眉心习惯性地蹙起，似乎在承受着什么不适。

吴所畏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猛地转身，几乎是扑到ICU的门铃上，用力按响！

“医生！护士！他动了！他手指动了！”

医护人员迅速赶来，进入ICU进行检查。吴所畏被拦在外面，焦灼地踱步，目光死死锁在里面的动静上。

他看到医生俯身，似乎在和池骋交流。然后，池骋的头极其缓慢地、轻微地点了一下！

他醒了！

他真的醒了！

巨大的狂喜像海啸般席卷了吴所畏，他腿一软，几乎要站立不住，连忙扶住墙壁，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但这一次，是纯粹的喜悦和宣泄。

过了一会儿，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宽慰的笑容：“醒了，意识恢复得不错，能进行简单交流。但还很虚弱，需要绝对静养。你可以进去看看他，时间不能长，别说太多话。”

吴所畏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进去。

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仪器的滴答声在耳边放大。他一步步走到病床边，看着那个终于睁开双眼的男人。

池骋的眼神还有些涣散和迷茫，带着重伤初醒的虚弱。但当他的目光聚焦，落在吴所畏脸上时，那深邃的眼底骤然掀起了波澜。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气音，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吴所畏连忙拿起旁边沾湿的棉签，小心翼翼地滋润着他的唇瓣。

“别急，慢慢来。”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你昏迷两天了。”

池骋的目光在他憔悴不堪的脸上逡巡，看到他眼下的乌青和下巴的胡茬，看到他身上依旧残留的、已经发暗的血迹，眼神一点点变得深沉、复杂。他极其费力地抬起那只没输液的手，动作缓慢而颤抖。

吴所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主动低下头，将脸颊轻轻贴上他冰凉的手掌。

那掌心带着生命的温度，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池骋的拇指极其缓慢地、珍惜地摩挲着他眼底的乌青，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气音：“……守了…多久……”

“没多久。”吴所畏摇头，眼泪却滴落在他手背上，“只要你醒了，多久都值。”

池骋的指尖颤了颤，试图替他擦去眼泪，却因为无力而滑落。他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吴所畏脸上，像是要将他此刻的样子深深烙印在灵魂里。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着，千言万语都融在了眼神交汇的无声河流中。不需要任何解释，不需要任何承诺，生死边缘走过一遭，有些东西，早已不言而喻。

过了好一会儿，池骋似乎积蓄了一点力气，他看着吴所畏，嘴唇动了动，问出了醒来后最关心的问题：

“……林夏……”

吴所畏立刻明白他的担忧，握紧他的手，快速而清晰地回答：“她没事，很安全，郭城宇安排了人照顾。林叙被抓了，苏婉和刘晋也落网了，账本的事情已经捅出去了，外面…变天了。”

他将最重要的结果，用最简短的语句告诉了他。

池骋听完，眼底的担忧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深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他闭上眼，似乎消化着这些信息，也像是在积蓄力量。

几秒后，他重新睁开眼，目光落在吴所畏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他再次尝试抬手，这次，手指轻轻勾住了吴所畏的衣角，力道微弱，却带着一种固执的牵绊。

他看着吴所畏，因为虚弱，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敲在吴所畏心上：

“……这次…不算……”

吴所畏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池骋的指尖用力，攥紧了他的衣角，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偏执、占有、以及劫后余生的深刻情愫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凝视着吴所畏，一字一顿，用尽此刻全部的力气：

“……等你好了…我们再算…你擅自行动…的账……”

这句话，虚弱，却带着池骋式的、不容置疑的霸道和潜藏在深处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后怕与在意。

吴所畏的眼泪瞬间涌得更凶，心里却像是被滚烫的岩浆浇过，灼热而胀痛。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池骋的额头，感受着对方微弱的呼吸，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坚定地回应：

“……好。等你好了…随便你怎么算。”

“……我等着。”

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笼罩着相抵的额头，交织的呼吸，和紧紧牵绊的手指。

窗外风云变幻，窗内，新的序章，正随着心跳的节拍，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