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画家联展的周末，天空澄澈如洗。苏霁在美术馆门口等待时，心情比预想中平静。当方怀清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和苏霁第一次去看美术展时穿的那件很像。

“等很久了吗？”方怀清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两张票。

苏霁摇摇头，注意到方怀清今天戴了一副细框眼镜，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书卷气。

“临时有点近视。”方怀清推了推眼镜，语气有些不好意思，“看画时才能看得更清楚。”

这个细节让苏霁感到一种奇异的亲密感——他又看到了方怀清不为人知的一面。

展厅里人潮涌动，他们沿着画作慢慢前行。方怀清依然会低声讲解每幅画的背景和技法，但比之前更加克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走到一幅抽象画前时，人群突然拥挤起来。苏霁感到背后有人推搡，不自觉地向前倾去。方怀清及时伸手扶住他的腰，将他护在身前。

“小心。”方怀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苏霁的耳廓。

这个姿势维持了短短几秒，却让苏霁心跳加速。方怀清的手很快松开，但腰际残留的触感依然清晰。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方怀清自然地指向人少的展区，耳根却泛着红晕。

他们在展厅角落发现了一组小型水彩画。画的是城市角落的日常场景——清晨的便利店、雨中的公交站、黄昏的教室。简单却充满生活气息，让苏霁想起自己的画风。

“这些画很像你的风格。”方怀清轻声说。

苏霁仔细看着标签，发现画家毕业于一所普通大学，并非科班出身。这个发现让他心里一动——原来这样的画风也能被认可。

“想去看看创作访谈吗？”方怀清指着展厅尽头的放映区，“这位画家正在分享创作心得。”

他们走进昏暗的放映室，在最后一排坐下。画家正在讲述自己如何从日常生活中寻找灵感，如何在平凡中发现美。

“艺术不在于题材的大小，而在于你看到了什么。”画家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苏霁感到手背突然触到一片温热。方怀清的手不知何时放在了座椅扶手上，与他的手只有毫米之遥。黑暗中，他能感受到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

访谈结束，灯光亮起的瞬间，方怀清自然地收回了手，仿佛一切只是无意中的触碰。

“很有启发性，不是吗？”方怀清起身，语气如常。

苏霁点点头，心里却泛起涟漪。那个黑暗中的短暂时刻，像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离开美术馆时，夕阳正好。他们沿着河岸慢慢走着，谁都没有说话，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

“饿了吗？”方怀清打破沉默，“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面馆。”

面馆藏在巷子深处，装修简单却干净。老板娘似乎认识方怀清，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

“你常来？”苏霁好奇地问。

“小时候母亲常带我来。”方怀清笑了笑，“后来就习惯了。”

热腾腾的面上桌，方怀清自然地将他碗里的煎蛋夹给苏霁：“你太瘦了，多吃点。”

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苏霁看着碗里的煎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下个月...”方怀清突然开口，又顿了顿，“我生日，想请几个朋友聚一聚。你...有空吗？”

这是一个比看展更私人的邀请。苏霁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轻轻点头。

方怀清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那说定了。”

回程的公交车上，他们并排坐着。夕阳透过车窗，在车厢内投下温暖的光影。苏霁有些困倦，头不自觉地歪向车窗。

朦胧中，他感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托住他的头，让他靠在一个坚实的肩膀上。

“睡吧，到站我叫你。”方怀清的声音很轻。

苏霁没有睁眼，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份温暖中。他能听到方怀清平稳的心跳声，像是最安心的催眠曲。

到站时，方怀清轻轻唤醒他。苏霁睁开眼，发现自己还靠着方怀清的肩膀，连忙坐直身体。

“抱歉...”他耳根发热。

“没关系。”方怀清微笑，“下周见。”

苏霁下车，看着公交车缓缓驶远。他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里还残留着方怀清的体温。

回到家，母亲正在做饭。看到苏霁，她笑着说：“今天心情很好？”

苏霁怔了怔，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一直扬着。他轻轻点头，没有解释。

那晚，他在新素描本上画下了今天的一幕——昏暗的放映室里，两只手几乎相触的瞬间。画纸下方，他写了一行小字：

「今天，我们的呼吸在黑暗中交织。」

而方怀清在自己的素描本上，画下了苏霁在公交车上靠着他肩膀熟睡的侧脸。他在画纸角落写道：

「今天，我成了他的依靠。」

夜色渐深，两本素描本静静躺在不同的书桌上，记录着同一个下午，同一份悄然生长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