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露台上的风带着凉意,吹动了肖战额前的碎发,也吹不散他心头的纷乱。肩上那件带着王一博体温和气息的西装外套,沉甸甸的,像一道无形的烙印,烫得他心慌意乱。
他没有道谢,也没有拒绝,只是攥紧了衣角,目光依旧落在远处那片模糊的光海上。王一博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他身边,像一座沉默的守护塔,又像一个无形的囚笼。
两人就这样并肩站着,在寂静的夜色里,各怀心事。之前的争吵、冷战、委屈,似乎都被这沉默的陪伴和一件突如其来的外套,冲淡了许多。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平静,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王一博才动了动,声音低沉:“回去吧,风大了。”
肖战低低地“嗯”了一声,跟着他转身离开了露台。
回到主卧,气氛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窒息。王一博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动作自然。肖战则默默地将那件还带着自己体温的西装外套挂好,指尖拂过细腻的布料,心里泛起一丝微澜。
洗漱后,两人各自躺下。黑暗中,呼吸可闻。肖战能感觉到,王一博并没有像前几晚那样刻意保持距离,但也没有靠近。他们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新的、心照不宣的平衡。
肖战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露台上那一幕,回放着王一博沉默的侧脸和披上外套时指尖不经意的触碰。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贪恋那份沉默中的陪伴,贪恋那件外套带来的、虚幻的安全感。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恐慌。他是不是……正在一点点被驯服?被这种夹杂着病痛、掌控和偶尔温柔的复杂情感所驯服?
接下来的几天,琉璃境内的氛围发生了显著的变化。那种剑拔弩张的对抗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小心翼翼的靠近。
肖战不再将自己完全封闭。他会在王一博长时间工作后,默默地煮一杯安神的茶放在书房门口。他会留意到王一博细微的疲惫,在他揉按太阳穴时,心脏会跟着揪紧,却不敢贸然上前。
而王一博,似乎也默许了这种靠近。他不再用冰冷的命令或尖锐的言语刺伤肖战,偶尔在餐桌上,甚至会就某道菜的口味平淡地评论一两句,目光掠过肖战时,不再带着审视,而是一种更深的、难以解读的平静。
他甚至开始过问肖战的画。
这天下午,肖战正在画室里对着一幅新起的稿子发呆,画的是一片阴郁的天空下,破土而出的嫩芽,色彩对比强烈,带着一种挣扎求生的意味。王一博无声地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看了许久。
“颜色太沉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
肖战吓了一跳,下意识想用布遮住画布,却被王一博按住了手腕。
“躲什么?”王一博的目光落在画布上,语气听不出喜怒,“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他的手并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搭着,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肖战心跳漏了一拍。他僵着身体,不敢动弹。
王一博松开了手,转而拿起一旁调色盘上的一块明黄色颜料,用画刀刮下一点,直接抹在了画布那片灰暗的天空一角。
突兀的亮色,瞬间打破了画面的沉闷,带来一种奇异的、充满希望的冲击力。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他侧过头,看向肖战,眼神深邃。
肖战怔怔地看着那片被点亮的天空,又看看王一博近在咫尺的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难言。他是在……安慰他?用这种笨拙的、属于他的方式?
“……嗯。”肖战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王一博没再说什么,放下画刀,转身离开了画室,仿佛只是路过,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肖战却站在原地,看着画布上那片被点亮的黄,久久无法回神。他发现,自己冰封的心湖,正在被这些细碎的、看似不经意的举动,一点点凿开裂缝。
又过了两天,林助理送来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礼盒。
“肖先生,这是先生吩咐送来的。”林助理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肖战疑惑地打开盒子,里面竟是一套极其珍贵的、绝版多年的古典建筑画谱影印本。他曾经在一次闲聊中,无比向往地提起过这套书,当时只觉得是奢望,没想到……
他抱着那套沉重的画谱,心里五味杂陈。喜悦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力。王一博对他越好,越是在用这种“投其所好”的方式安抚他,他就越清晰地感受到那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
他知道,这些“好”,都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他必须安心待在这座琉璃境,待在他身边。
晚上,肖战抱着那套画谱,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
肖战推门进去,看到王一博正站在窗边讲电话,背影挺拔,语气是处理公务时惯有的冷硬果断。他默默地将画谱放在书桌一角,准备离开。
“站住。”王一博挂了电话,转过身,目光扫过那套画谱,又落在肖战脸上,“不喜欢?”
“不是……”肖战连忙摇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太贵重了。”
王一博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灯光在他眼底投下深深的阴影:“给你,就拿着。”
他的语气带着一贯的强势,但肖战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容拒绝的给予的意味。
肖战抬起头,鼓足勇气迎上他的目光:“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句话问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明明之前还在为自由而抗争,现在却问出这种近乎撒娇的问题。
王一博显然也因这个问题怔住了。他深邃的眸子盯着肖战,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探究,有审视,还有一丝极淡的……无奈?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意味:“对你好,需要理由吗?”
和那晚在露台上如出一辙的回答。
但这一次,肖战没有再感到被冒犯或被掌控。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认命般的纵容。
是啊,对一个人好,需要理由吗?或许,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仅此而已。
这个认知,像最后一块巨石,轰然撞开了肖战心防的缺口。所有伪装的坚强、所有委屈的愤怒,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看着眼前这个强大又脆弱、霸道又笨拙的男人,眼眶瞬间就红了。
一滴温热的泪,毫无预兆地滑落下来,砸在地板上。
王一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伸出手,似乎想替他擦掉眼泪,但指尖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最终只是落在了他的发顶,极轻地揉了揉。
“哭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无措的温柔,“没人欺负你。”
这句笨拙的安慰,让肖战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小心翼翼对待的易碎品,而是……被他纳入羽翼之下,用他自己的方式护着的人。
肖战再也忍不住,向前一步,将脸埋进了王一博的胸膛,双手紧紧抓住了他腰侧的衣服,肩膀微微颤抖着,无声地哭泣。仿佛要将这段时间所有的恐惧、委屈、迷茫和此刻汹涌而来的复杂情感,都发泄出来。
王一博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他僵硬地抬起手臂,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带着点试探性地,环住了肖战颤抖的肩膀,将他轻轻拥住。
他的拥抱起初有些生疏,甚至带着点不知所措的僵硬,但很快,那力道便收紧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保护欲。
书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肖战压抑的啜泣声,和王一博沉稳的心跳声。
这一刻,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对抗、所有的秘密,似乎都暂时远去了。只剩下两个在命运洪流中紧紧依偎的人,一个用哭泣释放着所有的软弱,一个用沉默的拥抱给予着笨拙的安慰。
肖战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彻底改变了。他或许依然没有获得物理上的自由,但他心里的某个部分,已经向这个男人彻底投降了。
他贪恋这个怀抱的温度,贪恋这份带着药味和冷冽气息的安全感。
王一博的下巴轻轻抵着肖战的发顶,感受着怀中人的依赖和脆弱,眼底深处那最后一丝冰冷的壁垒,也终于悄然融化。他收紧了手臂,将人更深地拥入怀中。
窗外,夜色浓重,琉璃境灯火阑珊,如同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囚笼依旧存在,但囚徒与看守的界限,已经开始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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