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化不开的墨,沉沉压在池府的屋檐上。
沈小宇的书房窗棂紧闭,连风都钻不进去,只有烛火在案几上明明灭灭,映着他清瘦却紧绷的侧脸。
他指尖捏着一枚小小的银簪——那是妹妹沈璃生前最爱的饰物,此刻在他掌心硌出了红痕。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九岁那年的寒冬,他和沈璃缩在破庙的柴草堆里,两人合披一件单薄的旧衣,手里分食着一颗冷硬的窝头。
沈璃冻得嘴唇发紫,却还笑着往他嘴里塞了半颗:“哥,等开春了,我们去买鱼丸吃,要最大颗的那种。”
他当时用力点头,声音发颤:“好,买两碗,让你吃个够。”
可现在,碗还在,人没了。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乱坟岗上的画面:妹妹苍白的脸,那双临终前还牵挂着孩子的眼睛,还有他亲手划开胞妹腹部时,那滚烫的血溅在他手腕上的灼热感……
“呵……”他低低笑出声,笑声里却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彻骨的寒意。
书房外,池铭轩的脚步声停在门前。
他抬手叩了叩门板,指节与实木碰撞出沉闷的声响,像敲在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壁垒上。
“沈小宇?”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屋内死寂一片,只有烛火爆了个灯花,“噼啪”一声,碎了满室的寂静。
过了许久,才传来一道冷得像冰碴的声音,从门缝里挤出来:“不见。”
池铭轩的指尖顿了顿,随即无奈地垂下。
他太了解沈小宇了——这人生来就是块冷硬的玉,越是痛苦,越是把自己往冰窖里藏。
他沉默地退开两步,将食盒轻轻放在门口的石桌上,那是他特意让厨房煨的莲子羹,熬得稠稠的,还加了些蜜枣。
“那我把饭放在外面的石桌上,记得吃。”
说完,他转身往柴房的方向走。
没走几步,就听见一阵“咯咯”的鸡叫和少年的咋呼声,像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柴房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扶额的动作都滞了半秒。
关旭然头发乱得像鸡窝,几缕发丝还翘在半空,墨蓝色的练功服上沾着草屑和泥点,鼻尖上赫然停着一根雪白的鸡毛,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
少年怀里死死抱着一只芦花鸡,那鸡扑腾着翅膀,尖锐的爪子在他胳膊上挠出了几道红痕,一人一鸡就这么在柴草堆里僵持着,场面荒诞又滑稽。
“可算抓到你了!”关旭然见他进来,眼睛一亮,声音里还带着点邀功的得意,“师傅这几天没好好吃饭,我寻思着给他炖锅鸡汤补补!”
池铭轩的目光扫过满地的鸡毛和翻倒的鸡笼,又落在少年那身狼狈却认真的打扮上,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已经给他送过饭了。”
关旭然挠了挠头,露出一口白牙:“没事!晚上做!双份的!”
池铭轩没再管他,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想起了沈小宇后背的蝴蝶印记,青楼里那个穿着纱裙、蒙着面纱的“姑娘”,那盈盈一握的腰肢,还有被他无意间掀开衣襟时,那截露出来的、线条流畅的后背……
原来那天的“小美人”,真是沈小宇。
这个认知让他心脏猛地一跳,连带着耳根都烧了起来。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往床上一倒,用被子蒙住头,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而沈小宇的书房里,烛火终于燃到了尽头,“噗”地一声灭了。
黑暗中,他缓缓松开拳头,掌心的银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那棵孤零零的老槐树,低声呢喃:
“小璃,哥一定会给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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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