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渐暖,将卧室映照得一片澄明。王一博覆在肖战手背上的手,微凉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却也奇异地传递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肖战蹲在床边,腿脚早已发麻,却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片刻脆弱的宁静。
他能感觉到王一博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似乎又陷入了浅眠。那只手却没有松开,依旧保持着那个看似随意、实则充满占有意味的姿势。
不知过了多久,王一博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他的目光初时还有些迷离,但在触及肖战依旧蹲在床边、姿势别扭的身影时,瞬间恢复了清明,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不可察的情绪,像是诧异,又像是某种被触动的柔软。
他松开了手。
手背上的凉意骤然消失,肖战心里也跟着空了一下。他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慌乱,撑着发麻的腿,有些狼狈地站起身。
“我去给你倒杯温水。”他声音低哑,找了个借口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嗯。”王一博低低应了一声,没有阻止。他靠在床头,目光却一直追随着肖战略显仓促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浴室门口。
肖战靠在浴室冰凉的瓷砖墙上,大口喘息着,心脏还在不受控制地狂跳。他接了一杯温水,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疲惫、眼底却带着一丝异样光彩的脸,感到一阵深深的迷茫。他到底在做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当他端着水杯回到床边时,王一博已经自己调整了一下姿势,试图坐得更直一些,但眉宇间依旧带着掩饰不住的虚弱。他接过水杯,喝了几口,喉结滚动,动作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优雅,即便是在病中。
“今天有什么安排?”他放下水杯,忽然问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仿佛昨夜那场生死劫难和此刻的虚弱都不存在。
肖战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没什么安排。”他能有什么安排?他的生活从来都由眼前这个男人决定。
王一博的目光扫过他依旧有些凌乱的头发和带着倦意的脸,沉默了几秒,道:“上午休息。下午……陪我去个地方。”
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告知?或者说,是一种带着试探的邀请?
肖战的心猛地一跳。去个地方?去哪里?琉璃境之外吗?自从上次不欢而散的艺术展之后,他几乎再未踏出过这里。
“……好。”他压下心头的疑问和一丝隐秘的期待,低声应道。
王一博没再说什么,重新闭上了眼睛,似乎要抓紧时间休息。但肖战能感觉到,他周身那股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似乎消散了许多。
上午,琉璃境内异常安静。肖战回到自己房间,却毫无睡意。他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精心打理却毫无生气的园林,心里乱糟糟的。王一博要带他去哪里?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在他身体明显不适的时候?
一种莫名的担忧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午餐是送到房间的,清淡适口,显然是特意为王一博准备的。两人沉默地用完餐,气氛依旧有些微妙,但不再有之前的剑拔弩张。
下午,当肖战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时,发现王一博已经等在客厅了。他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休闲装,外面罩着一件薄款风衣,试图掩盖病容,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唇色也淡得厉害。林助理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看到肖战出来,王一博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走吧。”
车子早已等在楼下。这次不是往常那辆彰显身份的加长轿车,而是一辆更低调奢华的黑色SUV。王一博率先上车,坐在了后排靠窗的位置。肖战犹豫了一下,跟着坐了进去,刻意与他保持了一点距离。
车子平稳地驶出琉璃境,汇入车流。肖战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高楼大厦,行人匆匆,久违的烟火气扑面而来,让他有些恍惚。他偷偷用余光瞥向身边的王一博。
他正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在车窗透进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柔和,长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透着一股易碎感。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修长,却微微蜷缩着,似乎仍在抵御着不适。
肖战的心微微抽紧。他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为什么非要撑着病体出来?
约莫半个小时后,车子驶离了繁华的市中心,进入了一片相对安静的区域。最终,在一处看起来像是私人俱乐部或高级画廊的独栋建筑前停了下来。建筑外观是极简的现代风格,低调而富有设计感。
林助理率先下车,为王一博打开车门。王一博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起身下车,动作间依旧能看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他站稳后,却朝车内的肖战伸出了手。
不是强势的拉扯,而是一个等待的姿势。
肖战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跳漏了一拍。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指尖相触的瞬间,王一博的手心依旧带着一丝凉意,却坚定地收拢,将他的手包裹住。然后,他牵着肖战,迈步走向那栋建筑。林助理无声地跟在后面。
门口有穿着考究的侍者恭敬地开门,里面灯光柔和,环境静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和艺术涂料的味道。这似乎……又是一个与艺术相关的地方?
王一博没有理会迎上来的工作人员,径直牵着肖战穿过空旷的接待区,走向里面的一条走廊。他的脚步不快,甚至有些缓慢,但目标明确。
最终,他们在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双开门前停下。门上没有任何标识。
王一博松开了肖战的手,对林助理示意了一下。林助理上前,用一张特殊的卡刷开了门锁。
门缓缓向两边滑开,里面的景象让肖战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极其宽敞、挑高惊人的展厅。与其说是展厅,不如说是一个私人收藏馆。四壁是纯净的白色,灯光经过精心设计,柔和地打在正中央寥寥无几的几件展品上。
而这几件展品……肖战的目光瞬间被牢牢吸住,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什么名家画作或古董珍玩,而是……建筑模型。
极其精致、细节惊人的建筑模型。有充满未来感的摩天大楼,有融合了古典与现代的美术馆,有坐落在山水间的度假别墅……每一个模型都堪称艺术品,设计大胆,构思精妙,充满了惊人的想象力和生命力。
肖战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近乎痴迷地看着这些模型。这些设计风格……他太熟悉了!这分明是他大学时期,在那些不为人知的素描本上,肆意挥洒过的梦想和构思!有些甚至只是他午夜梦回时一闪而过的灵感碎片!
怎么会……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被制作成了如此精美的模型?
他猛地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向站在门口的王一博。
王一博依旧靠门站着,脸色在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深邃的眸子正静静地注视着肖战,里面翻涌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审视,有期待,还有一丝……近乎隐秘的得意?
“这些……”肖战的声音干涩发颤,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你的东西。”王一博的声音低沉,在空旷的展厅里带着回音,“看起来,还不算太糟。”
你的东西……不算太糟……
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却在肖战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他什么时候……收集了他的这些废弃的、不成熟的构想?还把它们变成了如此真实的存在?
一种巨大的震撼和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冲垮了肖战的理智。他看着眼前这些仿佛从自己灵魂深处剥离出来的建筑模型,再看看门口那个脸色苍白、却为他打造了这个秘密世界的男人,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视线迅速模糊。
他以为王一博只会用物质和禁锢来捆绑他。
却没想到,这个男人,在用一种更极端、更偏执的方式,窥探了他的梦想,并将它们小心翼翼地珍藏了起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为他建造了一座只属于他的、无声的纪念碑。
这一刻,所有的不甘、委屈、愤怒,都在这份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心意面前,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肖战站在原地,眼泪无声地滑落,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过于汹涌的情感冲击。
王一博看着他流泪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他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他自己消化这份震撼。
展厅里一片死寂,只有肖战压抑的抽泣声轻轻回荡。
原来,这座琉璃境,囚禁他的,从来不只是金丝笼。
还有眼前这个人,为他精心打造的、盛放他破碎梦想的……水晶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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