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王一博起身去洗澡。从浴室里出来，发现肖战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门外走，看见肖战垂着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坐在他对面，正在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气氛实在诡异。王一博感到很疑惑：这是……什么情况？

听到他来的动静，肖战和陌生男人同时抬头看了他一眼。王一博忍不住一抖，肖战看他的表情居然是同情。

三十秒之后他垂着头坐在肖战旁边，跟他一起迎接来自对面的狂风暴雨。为了照顾他，这回外国男人说的是英语

“肖，你是不是疯了？这次发情期你打了多少只抑制剂？是不是不要命了？”

叫Kevin的医生气势汹汹地给往肖战胳膊上扎了一针，边推针管边吼他：“我前两天还在千叮咛万嘱咐你不能再打抑制剂了啊？你是听不懂还是记不住啊！”

见肖战不说话，Kevin气的跳了起来：“肖战！你说话！”

肖战嘴角一抽，艰难开口：“我这不是……工作要求么……”

Kevin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他抽回针管，伸手摸了摸肖战的额头：“谁让你昨天洗冷水澡的，发烧了吧？这两天你最好老老实实待在家休息一下。”

王一博想起清早起来瘫在地上的被子，默默把头又缩了缩，Kevin转头怒瞪了他一眼，枪口对准他：“你是不是他合法伴侣啊，他发情期你不知道好好照顾他吗？”

王一博被他噎得一愣。Kevin看着两个低着头乖乖挨训的小学生叹了口气。

“肖，特殊抑制剂已经开始慢慢失效了，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去德国治疗的事。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你听见了没。”

肖战低着头，“嗯”了一声。

Kevin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最好少用抑制剂了，多找你旁边这位帮帮忙。”

肖战猛地把头抬起来。

“固定的伴侣和信息素会帮你恢复稳定。”Kevin无视他脸上的尴尬和拒绝，还是说了下去，“我想提前说一下可能会比较方便安排时间。”

“不然呢？”肖战追问，竭力忽略身旁的王一博已经变成了一尊石膏雕塑。

“不然什么？你以为你现在的身体还能经受多少刺激？不然，不然去德国手术都救不了你了。你老老实实找个Alpha永久标记你。”

肖战送走Kevin之后回头，发现王一博还在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绿萝出神。肖战想了想，还是坐在了他身边。

“一博，”他开口，“我俩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相处。你不要觉得有负担……”

王一博扭过头来看他，短促地笑了一下。他一闪而过的自嘲表情像一双手一把攥住了肖战的心，他心里一酸，把没说出口的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王一博也没说话。

客厅里的沉默像浸了水的棉絮，闷得人发慌。忽然，茶几上肖战的手机突兀地嗡嗡震动，王一博眼角余光扫过，屏幕上“吴佳”两个字格外清晰。肖战指尖顿了顿，接起电话。

十分钟后，肖战拿起外套起身，说要去公司，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王一博盯着空荡荡的房间，只觉得浑身没劲，也收拾了东西，跟着走了出去。

看了一眼时间快到中午了，王一博干脆在韩奇他们几个的小群里约饭。没想到他到的时候韩奇和赵岩已经把菜点完了。满桌子的肉看得他心满意足，他拉开椅子坐下来，迫不及待夹起一片要往烤炉上放。

韩奇捂着脸：“你这是几天没吃饭？”

王一博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这不是好久没和你们吃饭了，激动得让人有食欲么。”

赵岩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王一博招手要了一瓶啤酒，才慢腾腾对上他的目光：“我脸上有东西？”

赵岩没接茬：“你还记得江染吗？”

话音落下，连旁边正夹菜的韩奇动作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王一博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扒拉了两下盘子里的饭粒，含糊道：“有点印象。怎么了？”

“他最近托了好几层关系，老跟圈子里的人打听你。”赵岩用指关节敲了敲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说有很重要的私事找你。”

韩奇立刻在一旁补刀，语气带着惯常的戏谑：“啧啧，你小子真是人在家中坐，艳福天上来啊。”

“哟，你们俩八卦的时候战线倒是挺统一。”王一博嗤笑一声，手肘不轻不重地顶在赵岩胳膊上，“岩哥，你怎么也跟韩奇同流合污了？你以前可不这样，变了啊。”

赵岩没理会他的控诉，用生菜叶仔细包好一块烤得正好的五花肉，递到他面前，语气带着点无奈的诚恳：“……少贫。我这是关心你。”

韩奇看着王一博埋头苦吃、试图蒙混过关的样子，话锋猛地一转，单刀直入：“别打岔。说说，你最近跟肖战到底怎么样？”

王一博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眉头下意识地蹙起，语气也淡了些：“能怎么样？就那样呗，跟以前一样。”

“跟以前一样？”韩奇拖长了调子，眼睛里满是揶揄，“那你昨天怎么回事？昨天那个晚宴，人家肖战都没带你。结果你倒好，接到个什么消息，招呼都不打一声，跟着肖战那个助理就跑了。”

赵岩也挑眉看向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就是，韩奇可都跟我说了。说说吧，什么情况？”

王一博被两人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根微微发热，只能借着喝酒掩饰性地抿了一口，声音闷闷的：“……昨天，那是个意外。”

赵岩的手臂揽上他的肩膀，故意拉长了声音，学着他说话：“博啊——真的是意外啊——”

王一博被他这语气弄得浑身不自在，猛地转过头，端起酒杯就塞到赵岩手里，强行转移话题：“岩哥你就别操心我了！你跟嫂子的蜜月到底度得怎么样？来，喝酒，顺便给我们讲讲精彩片段！”

赵岩和韩奇飞快地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写着“这小子又开始溜了”。赵岩没好气地一巴掌轻拍在王一博后颈上：“又跟我来这套？转移话题的技术还能再烂点吗！”

王一博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肩膀微微塌了下去，他垂着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是……你们到底想听我说什么呢？肖战？婚都结了，板上钉钉的事，还能怎么样。江染？我跟他才见过几面，能有多深的交情？你俩八卦也得讲点基本法吧。” 说完，他仰头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

韩奇托着腮，右手食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冰凉的大理石台面，目光锐利得像要把他看穿：“一博，你跟我们说实话，你不会是真对肖战动心了吧？”

他顿了顿，继续列举罪状：“他去宴会不带你，明显是划清界限。结果你呢？为了他一条信息，就能把满屋子宾客和你哥都撂下。后来你哥找不到你，电话都打我这儿来了。”

王一博又夹了一筷子肉塞进嘴里，咀嚼得异常用力，仿佛跟肉有仇，声音也因为咀嚼而有些含糊：“说了八百遍了，昨天是意外！特殊情况！我俩就是协议结婚，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年一到时间就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碍着谁。”

赵岩终于没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语重心长：“傻小子，这世界上能让你王少爷紧张成这样的人，掰着手指头数有几个？再说了，咱们身边圈子里，先婚后爱的例子还少吗？最后哪个不是真香？”

王一博“啪”地一声放下筷子，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语气生硬：“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肖战他……人是挺好的，但是，我不觉得那是爱。”

赵岩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是摇了摇头，知道今晚是问不出更多了。他端起自己的果汁，语气缓和下来，带着真诚：“一博，你知道的，我们啰嗦这么多，无非是盼着你好。”

王一博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轻轻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晚上，王一博一个人在书房里打游戏，键盘敲得噼啪作响，仿佛把白天积攒的那点莫名的烦闷都发泄在了虚拟世界里。

“叩叩叩——”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他正打到关键团战，头也没抬，下意识以为是阿姨来送牛奶，随口应了一句：“放桌上就行，谢谢。”

然而，门口却没有传来杯子放下的声音，也没有离开的脚步声。

一种奇怪的直觉让他从激烈的游戏画面中勉强分神，移开视线望向门口——

下一秒，他整个人差点从电竞椅上弹起来。

肖战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正安静地看着他。他穿着一身舒适的深色家居服，身形修长，灯光在他轮廓上镀了层柔和的光晕。

王一博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强作镇定地暂停了游戏，摘下耳机，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干涩：“你……你怎么来了？”

肖战脸上挂起一个有点儿官方的温和笑容，迈步走了进来，很自然地拉过书桌旁的另一把椅子坐下。他没有回答王一博的问题，而是将手里一直拿着的一个小巧精致的纸袋推到了王一博面前的桌面上。

“昨天的事，还没正式谢谢你。”

王一博感觉脸上有点发烫，视线飘忽着不敢与他对视，只是胡乱地摆手：“不用，真不用这么客气。”

肖战对他轻轻眨了下眼，长而密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点不容拒绝的意味：“买都买了，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王一博迟疑了一下，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只好伸手拿出盒子，打开。

深蓝色的丝绒表盒里，静静躺着一块设计极其简约优雅的石英表。浅灰色的哑光表盘，搭配着纤细的深蓝色指针和刻度，低调却质感十足。王一博对腕表不算特别精通，但瞥见表盘上那个极具分量的品牌Logo时，心里还是一惊。在他用太贵重的理由拒绝之前，肖战开了口：“收下吧，买也是因为觉得和你很配。”

王一博抬头看了看肖战。和他很配？他又低头去看那块表，不知道能从上面看出什么特质。

他思前想后，觉得还是直接说明白比较好：“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肖战还没开口，他又补上一句：“我希望你不会觉得我这是冒犯。”

肖战低头笑了起来：“没事……”他顿了顿，“能不能再帮帮我？”

王一博没吭声，其实他并不喜欢“帮忙”这个概括。

“我现在这个项目很重要，实在没时间去德国治疗。我争取在明年我们离婚的协议婚约到期前，去德国解决信息素的问题。在此之前，发情期就拜托你了，可以吗？”

王一博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他点点头，说：“只要你需要。”

空调开的16度，吹的肖战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王一博突然有点懊悔，自己是不是把空调开的太低了。

肖战却如释重负地笑起来，又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