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肖战跟着导航把车开进了赛车场。

离老远，他就听到了引擎的轰鸣声，一阵一阵的，像闷雷一样砸在胸口上，搞得他有点紧张。

他今天过来，是因为张经理电话里说，光看图纸不够直观，想让他来现场“感受感受氛围”，顺便聊聊方案。

肖战明白，这是要实地考察一下他这个外行到底靠不靠谱。

停好车，他按照指示往维修站那边走。

越靠近，那股汽油和轮胎摩擦混合的味道就越浓，还有各种机械工具的声音。

工作人员穿着统一的制服跑来跑去，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紧张的节奏感。

王一博已经在入口处等他了。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车队T恤，戴着顶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有点低，看到肖战，抬手示意了一下。

“来了。”他还是话不多。

“嗯，这里比我想象的要……热闹。”肖战笑了笑，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引擎的背景音里显得有点小。

王一博点点头，带着他往里走：“今天有练习赛，所以吵一点。”

他们穿过忙碌的维修区通道，两边停着各种支援车辆和装备。

肖战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充满了新鲜感。

走到一扇大门前，王一博推开它，更加巨大的声浪瞬间涌了过来，震得肖战耳朵嗡嗡响。

他们站在了维修站入口的内侧。眼前就是长长的维修区通道，再往前，就是那条宽阔的、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烫的主赛道。

就在这时，一辆方程式赛车带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从他们面前的赛道上闪电般掠过，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红相间的影子和一股灼热的气流。

肖战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心跳都漏了一拍。太快了！电视上根本感受不到这种速度带来的压迫感。

“这是……别的车队的车？”他忍不住问，声音提高了一些才能让王一博听见。

“嗯。”王一博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辆远去的赛车，直到它变成一个黑点，“我们车队的车还在库里调试。”

他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开放式车库，里面有几个技师正围着一辆同样黑红配色的赛车忙碌着。

那就是王一博现在开的车，也是肖战即将要重新设计涂装的对象。

肖战看着那辆车，又看了看赛道上不时飞驰而过的其他赛车，心里对“速度”有了全新的、身体层面的理解。

他之前画的那些线条，调的那些颜色，在这种真实的速度面前，显得有点……苍白。

“感觉怎么样？”王一博转过头看他，帽檐下的眼神很亮。

“太快了。”肖战老实回答，顿了顿，又补充道，“也很……震撼。”

王一博好像笑了一下，很短，几乎看不清。他好像很满意肖战的反应。

“肖设计师是吧？你好你好！”一个穿着车队 Polo 衫，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笑着走了过来，是车队经理张承。他看起来很干练，但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审视。

“张经理，您好。”肖战赶紧跟他握手。

“王一博跟我说了你们那个方案，想法很不错，很新颖。”张承说话很客气，但直奔主题。

“不过嘛，我们这行有这行的规矩。赞助商的 Logo 大小、位置，那都是有合同规定的，动不了。

颜色方面呢，几个大赞助商的主色调也得考虑，不能跟人家撞色或者完全埋没了。”

他拍了拍旁边那辆黑红赛车的车身：“就像现在这个，红色是主赞助商的要求，醒目，有激情，市场反馈一直不错。你们那个‘赛道蓝’……”

他拖长了音调，笑了笑，“听起来是挺酷，但会不会太冷门了？观众记不住啊。而且，蓝色系跟我们几个主要赞助商的形象，也不太搭。”

肖战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准备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说辞。

就在这时，广播里通知王一博准备上场进行练习赛。

“你们聊，我先去准备了。”王一博对肖战和张承点了点头，转身就朝着车库里那辆已经调试好的赛车走去。

肖战的注意力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

他看到王一博在技师的帮助下坐进狭窄的驾驶舱，戴上那头标志性的绿色头盔，动作熟练又迅速。

当他握上方向盘的那一刻，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变了。

之前在他面前那个有点酷、有点直率，甚至偶尔会流露出一点少年气的王一博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锐利、全身心都进入战斗状态的职业车手。

引擎轰然启动，那辆黑红赛车被推出车库，驶向维修区通道出口。

张经理还在旁边说着什么关于市场和赞助商的重要性，但肖战有点听不清了。他的目光紧紧跟着那辆车。

车子在出口处短暂停住，等待信号。

然后，就像一支离弦的箭，猛地冲了出去，汇入赛道上的车流，几个呼吸间就变成了一个极速移动的小点，只能通过引擎声来辨别它的位置。

肖战看着赛车在弯道处漂亮地划出一道弧线，轮胎压过路肩，带起一点点白色的烟尘，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精准控制下的暴力美。

他忽然就明白了王一博说的“感觉不对”是什么意思。

那辆涂装花哨、色彩热烈的赛车，包裹着的却是一个在极限状态下追求绝对冷静和控制的灵魂。

两者之间，确实有种说不出的割裂感。

练习赛跑了大概十几圈，王一博的车开回了维修站。

车子停稳，他利落地从驾驶舱里出来，摘下头盔，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他一边听着工程师跟他沟通数据，一边用毛巾擦着汗，目光却越过工作人员，看向了肖战和张承这边，像是在询问讨论的结果。

张经理笑着对肖战说：“肖设计师，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工作。一切都是以成绩和实际效果为导向的。设计嘛，当然要好看，但前提是不能影响这些根本的东西。”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对“赛道蓝”方案持保留态度。

肖战看着不远处那个刚从极限状态中脱离出来、眼神还带着锐气的年轻车手，又看了看身边这位一切以市场和赞助商为优先的经理。

他知道，光靠嘴说和效果图，可能很难说服张经理了。

他转过头，对张承很客气但也很坚定地说：“张经理，我明白您的顾虑。这样吧，请您给我一点时间。”

“我会根据今天在赛道的感受，重新优化方案，并且做一份更详细的说明，包括颜色辨识度的测试数据，以及如何在不违反合同的前提下，更好地协调赞助商 Logo 与新车漆的视觉效果。”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王一博，继续说道：“我觉得，一博的形象和车的形象，应该是统一的。

一个好的设计，不仅能让他自己开着更自信，也应该能帮助观众更快地记住他，喜欢他。这本身也是对赞助商利益的一种提升。”

张承似乎有点意外肖战会这么坚持，他挑了挑眉，没立刻反对，只是说：“那行，我等你的新方案。希望下次能看到更实际的东西。”

肖战点了点头。

这时，王一博走了过来，额头上还带着汗珠。他先看了眼张承，然后看向肖战，眼神带着询问。

肖战对他笑了笑，说：“感觉怎么样？我站在这里，都能感觉到那种速度。”

王一博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才说：“还行。有几个弯道还可以再快一点。”他看向肖战，很直接地问：“你们聊得怎么样？”

肖战还没来得及回答，张经理就抢先开口，语气轻松地拍了拍王一博的背：“聊得挺好！肖设计师很有想法，说会再优化方案。走吧一博，我们去看看刚才的数据。”

王一博被张经理半推着往数据间走，他回头看了肖战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有点探究，有点期待，好像还有点……担心？

肖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空下来的赛道。风吹过来，带着橡胶和燃油的味道。

他原本以为搞定了王一博就成功了一大半，现在看来，真正的难题才刚刚开始。

他不仅要设计出好看的东西，还得说服那些只看重市场和合同的人。

但不知怎么，看到王一博在赛道上的样子，他反而更有干劲了。

他想做出能配得上那种速度和无畏的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