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轰鸣声是在第三天清晨划破布鲁克林上空的。
我和杰克正蜷缩在桥洞里啃压缩饼干——那是前一天从一艘搁浅的补给船上找到的,硬得像石头,却足以让我们撑过这几天。螺旋桨搅动空气的声音越来越近,起初是远处的闷响,很快就变成了头顶的轰鸣,震得桥洞上的碎石簌簌往下掉。杰克猛地站起来,扒着桥栏杆往外看,我也跟着凑过去,只见三架“海鹰”直升机正低空掠过东河,机身侧面印着“罗斯福”号的标志,机门敞开着,几个穿迷彩服的士兵正举着枪,警惕地扫视着地面。
“是航母的人!”杰克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他想挥手,却被我一把拉住。
“别出声!”我压低声音,指了指桥面上的感染者——它们已经被直升机的噪音惊动,正朝着声音的方向聚集,一个个趴在桥栏杆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吼,身体扭曲着,像是想扑向空中的直升机。如果杰克挥手,暴露了位置,我们只会被当成“目标”,而不是“幸存者”。
直升机在桥的另一端降落了,螺旋桨的气流吹得地面的尘土飞扬,几个士兵从机上跳下来,迅速组成一个防御圈,其中一个士兵举着扩音器,大声喊:“幸存者!听到请回答!我们是‘罗斯福’号救援小队!”
杰克刚想开口,我一把捂住他的嘴,指了指他身后——三个感染者正从桥洞的另一侧悄悄靠近,它们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只有喉咙里的低吼声暴露了位置。我从背包里掏出一把从医院带出来的手术刀,杰克也捡起地上的一根钢管,我们对视一眼,趁着感染者还没扑过来,猛地冲了上去。
我用手术刀划向最前面那个感染者的手臂,刀刃划破它深黑色的皮肤,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种粘稠的黑色液体,散发着刺鼻的腥气。感染者吃痛,嘶吼着朝我扑来,我赶紧后退,杰克挥起钢管,狠狠砸在它的头上,感染者踉跄了一下,却没有倒下,反而更加疯狂地扑向杰克。就在这时,一声枪响,感染者的脑袋被打爆,黑色的液体溅了杰克一身,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桥的另一端——是救援小队的士兵,他们已经冲了过来,手里的枪不断开火,子弹打在感染者身上,溅起黑色的液体,却很难一击致命,只能暂时阻止它们的行动。
“快跟我们走!”一个士兵跑过来,拉着我和杰克往直升机的方向跑。桥面上的感染者越来越多,它们像潮水般涌向我们,士兵们在后面掩护,枪声和感染者的嘶吼声混在一起,震耳欲聋。有一个士兵被感染者扑倒了,他的腿被死死咬住,他挣扎着,从腰间掏出一颗手雷,拉开了保险栓,朝着身边的感染者大喊:“来吧!你们这些怪物!”
一声巨响,手雷爆炸了,火光冲天,那个士兵和周围的十几个感染者一起被炸得粉碎,黑色的液体和碎肉溅了一地。我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片火光和浓烟,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喘不过气。那个士兵的脸我还没看清,他就变成了这场救援的“牺牲者”。
“别回头!快上飞机!”拉着我的士兵大喊,把我推上了直升机。杰克也跟着上来了,他的脸上沾着黑色的液体,眼神里满是惊魂未定。直升机迅速起飞,我趴在机门上往下看,布鲁克林大桥越来越小,桥面上的感染者还在朝着直升机的方向嘶吼,那个士兵牺牲的地方,只剩下一片焦黑的痕迹。
直升机飞行了大约一个小时,终于降落在了“罗斯福”号航母的甲板上。甲板上很忙碌,士兵们来回穿梭,有的在搬运物资,有的在检修直升机,还有一些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围着几个刚被救上来的幸存者,进行检查。我和杰克被带到一个临时隔离区,进行了全身消毒,然后又抽了血,做了各种检查——他们要确认我们没有被感染,没有携带病毒。
“莉娜·霍金斯?”一个穿军装的男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看着我说,“请跟我来,有人要见你。”
我愣了一下,问他是谁要见我。他只是摇了摇头,说:“到了就知道了。”杰克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放心,我跟着那个男人,穿过甲板上的人群,走进了航母内部的通道。通道里很安静,只有脚步声在回荡,墙壁上挂着各种标识,指示着不同的区域——作战指挥室、医疗区、生活区、武器库。
男人把我带到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门口有两个士兵守卫,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进来。”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那是一间宽敞的战略指挥室,墙壁上挂着巨大的电子屏幕,上面显示着全球各地的灾情地图,红色的标记覆盖了大部分地区,只有少数几个地方是绿色的,代表着“安全区”。屏幕前,几个穿军装的人和几个穿西装的人正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个女人转过头,看到我,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莉娜!”她走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我还以为你……”
“艾米丽?”我也很惊讶,她是我在哥伦比亚大学医学院的同学,后来进入了白宫,成为了总统的医疗顾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
“是我让他们去救你的。”艾米丽点点头,拉着我走到屏幕前,指着上面的曼哈顿地图说,“我看到了你相机里的照片,还有你留在《纽约时报》服务器里的稿子,我知道你还活着,所以请求军方派了救援小队。莉娜,你手里的情报太重要了——你记录的感染者发作时间、症状变化,还有你观察到的‘意识残留’现象,这些都是我们目前最缺乏的研究资料。”
指挥室里的其他人也都看向我,一个穿四星将军制服的男人走过来,伸出手,说:“我是‘罗斯福’号的舰长,马克·安德森。霍金斯小姐,感谢你为我们提供的情报,这些对我们研究病毒、制定防御策略至关重要。”
我和他握了握手,他的手很有力,眼神里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坚毅。“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我说,“那些照片,那些记录,都是我亲眼看到的,我想让更多人知道真相。”
“我们需要你继续做下去。”艾米丽说,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航母上有一个临时组建的病毒研究实验室,里面有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科学家,但他们缺乏对感染者的‘活体观察’数据,只能依靠从各地收集来的样本进行研究。而你,莉娜,你在曼哈顿待了这么久,亲眼见过感染者从‘清醒’到‘失控’的全过程,你对它们的了解,比我们任何人都多。”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明白了为什么艾米丽会救我——她需要我为这个“移动白宫”付出贡献,需要我用我的观察和记录,帮助他们研究病毒,找到对抗感染者的方法。
接下来的几天,我被安排住在航母的一个临时宿舍里,杰克也被安排在了附近的宿舍。每天,我都会去研究实验室,和科学家们一起讨论我的观察记录——我告诉他们,感染者在被咬后两分钟才会发作,发作前会有短暂的意识清醒期;我告诉他们,感染者对声音极其敏感,但似乎害怕水;我告诉他们,我见过一个感染者在看到小女孩时,眼底闪过一丝清明,像是在挣扎。
科学家们对我的话很感兴趣,他们根据我的描述,调整了研究方向,开始重点研究病毒对神经系统的影响,以及声音和水对感染者的刺激作用。艾米丽也经常来找我,和我讨论最新的灾情——伊朗的高墙外,感染者越聚越多,高压电网已经无法完全阻挡它们;朝鲜的“拔牙政策”虽然减少了咬伤案例,但病毒开始通过血液传播,境内的感染率还是在缓慢上升;欧洲的核爆区域已经被封锁,但放射性尘埃造成的污染,已经开始影响周边地区的生态环境。
“情况很不乐观。”艾米丽坐在我的宿舍里,手里拿着一杯咖啡,眉头紧锁,“我们的研究进展很慢,病毒的变异速度太快了,我们刚找到一点规律,它就又变了。而且,航母上的物资也越来越紧张,食物、水、药品,都在消耗,我们不能一直待在海上,必须找到一个长期的‘安全区’。”
我看着她,问:“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艾米丽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说:“莉娜,你也知道,航母不是慈善机构,每一个待在这里的人,都需要为它付出贡献。你是医学背景,又有丰富的‘实地观察’经验,我们希望你能加入研究实验室,成为正式的研究人员,和科学家们一起,尽快找到对抗病毒的方法。如果你同意,你可以继续待在航母上,我们会为你提供最好的保护和生活保障;但如果你不同意……”
她没有说下去,但我知道她的意思——如果我不付出贡献,我就会被视为“无用的负担”,随时可能被抛弃。就像那些在核爆中死去的平民,就像那些在曼哈顿街头挣扎的幸存者,在这场灾难面前,“有用”才是活下去的唯一资格。
我沉默了很久,想起了那个在医院里抽搐的医生,想起了那个说“控制不住身体”的建筑工人,想起了那个抱着泰迪熊的小女孩,想起了那个拉响手雷的士兵。他们都为了活下去,为了保护别人,付出了自己的一切。而我,现在有机会为这场灾难做些什么,有机会帮助科学家们找到对抗病毒的方法,有机会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我没有理由拒绝。
“我同意。”我说,“我加入研究实验室,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我会帮助你们研究病毒。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艾米丽看着我。
“杰克,那个和我一起被救上来的男人,他是个渔夫,熟悉海上的环境,也很有生存经验。我希望你们能给他安排一份工作,让他也能留在航母上。”我说,“他救过我的命,我不能丢下他。”
艾米丽笑了笑,点了点头,说:“没问题,我们正需要像他这样有生存经验的人。航母的物资补给船需要人手,他可以去那里工作。”
我松了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第二天,我穿上了白大褂,走进了研究实验室。实验室里摆满了各种精密的仪器,培养皿里装着黑色的病毒样本,电子屏幕上显示着病毒的基因序列图,科学家们都在忙碌着,脸上带着专注的表情。艾米丽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个平板电脑,说:“这是我们目前收集到的所有病毒数据,还有各地的感染者案例,你先熟悉一下,下午我们会召开一个会议,讨论下一步的研究计划。”
我接过平板电脑,看着上面的数据和案例,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但我不害怕,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杰克在补给船上工作,艾米丽在指挥室里协调,科学家们在实验室里研究,还有那些在世界各地坚持的幸存者,我们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找到病毒的弱点,拯救这个被绝望笼罩的世界。
实验室的窗户朝向大海,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远处的海平线和天空连在一起,像是没有尽头。我看着窗外的大海,想起了布鲁克林大桥下的东河,想起了那些怕水的感染者,突然觉得,也许希望就在眼前,也许我们离找到对抗病毒的方法,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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