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涓涓细流,在忙碌与温馨的交织中平稳向前。龚俊与张哲瀚的生活似乎已经迈过了所有坎坷,步入了众人艳羡的坦途。双方家庭的接纳与支持,事业上的稳步提升,以及彼此间日益深厚的默契与依赖,都让这段失而复得的感情显得愈发牢固。
龚俊所在的京大一附院神经外科,近期有一个主任医师的晋升名额。无论是资历、能力还是学术成果,龚俊都是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他为人谦和,技术精湛,对待病人耐心负责,在科室里人缘一向很好,是年轻医生们的榜样,也深受护士们的信赖。对于这次晋升,他秉持着一贯的态度:尽力而为,顺其自然。他照常接诊、手术、带教,并未因竞选而表现出任何急功近利。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如他这般淡然。科室里另一位资历稍长、但学术和手术量略逊于龚俊的副主任医师——赵峰,对此职位势在必得。赵峰此人,能力是有的,但心胸稍显狭隘,平日里就对龚俊这位“最年轻副主任”颇有些不服气,眼见龚俊成为他晋升路上的最大障碍,嫉妒与不甘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开始在一些细微处给龚俊使绊子。
比如,在交接班时故意模糊重要病人信息,在科室会议上刻意质疑龚俊提出的治疗方案,甚至暗中散播一些关于龚俊倚仗岳家势力、专业能力被夸大之类的流言蜚语。这些手段算不上高明,但也确实给龚俊的工作带来了一些不便。
龚俊不是没有察觉,但他生性温和,不喜争执,更不愿将精力浪费在这种无谓的内耗上。面对赵峰的小动作,他大多选择沉默以对,或是用更严谨的工作和更出色的成果来回应。同事们看在眼里,心中自有杆秤,对赵峰的行为不免有些鄙夷,对龚俊则更多了几分敬佩与同情。
“龚医生,你也太好脾气了,赵主任那样……你都不生气?”关系好的小护士刘蕊趁着递病历的间隙,小声为他抱不平。
龚俊推了推眼镜,目光依旧停留在眼前的影像片上,语气平静无波:“做好自己的事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他的“不重要”三个字,是真心觉得为此耗费心神不值得。然而,这份超然与隐忍,在早已被嫉妒蒙蔽双眼的赵峰看来,却成了故作清高和无声的挑衅,反而更加激怒了他。
这天下午,龚俊刚结束一台历时五个多小时的大型脑膜瘤切除手术,疲惫地回到办公室,正准备喝口水歇息片刻,办公室的门就被猛地撞开了。
一个穿着旧夹克、满脸横肉、眼神凶狠的中年男人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面色不善的壮汉。男人一进来就指着龚俊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就是龚俊?!你个庸医!黑心医生!把我爸治成植物人了!你还我爸的命来!”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龚俊脸上。龚俊蹙眉站起身,保持着冷静:“这位先生,请你冷静一点。你是哪位患者的家属?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沟通,如果是我的责任,我绝不会推卸。”
“沟通个屁!就是你做的手术!现在人躺在ICU醒不过来!你们医院就知道包庇你们这些专家!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跟你没完!”男人情绪异常激动,根本不听解释,挥舞着拳头就朝龚俊扑过来。
同办公室的医生和闻讯赶来的护士连忙上前阻拦、劝解。但那男人和他带来的两个同伙像是早有准备,力气极大,目的明确,挣脱开阻拦的人,目标直指龚俊——尤其是他操作手术的右手!
混乱中,一个壮汉瞅准空子,抡起藏在身后的短棍,狠狠朝着龚俊的右手腕砸去!这一下若是砸实,后果不堪设想,龚俊的职业生涯很可能就此断送。
千钧一发之际,龚俊凭借多年手术练就的敏捷和下意识的自我保护,猛地向侧后方闪避,同时抬起左臂格挡。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伴随着骨骼断裂的清脆声,在嘈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短棍重重地砸在了龚俊的左前臂上,剧痛瞬间袭来,让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脸色煞白。
“龚医生!”
“报警!快报警!”
“拦住他们!”
办公室彻底乱成一团。行凶的三人见目的似乎达到(他们或许以为打中了右手),又见有人报警,试图趁乱逃跑,最终被闻讯赶来的保安和及时出警的警察制服带走。
龚俊被紧急送往急诊科。经过拍片检查,确诊为左桡骨中段粉碎性骨折,需要立刻进行手术固定。
张哲瀚接到小护士刘蕊带着哭腔的电话时,正在工作室与客户商讨设计方案的最终细节。听到“龚医生被医闹打伤,手臂骨折”的消息,他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眼前瞬间发黑,手里的铅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断成两截。
“我马上到!”他甚至来不及跟一脸错愕的客户解释一句,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工作室,一路风驰电掣,连闯了几个红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八年分离的阴影如同噩梦般再次笼罩了他。他不敢想象,如果龚俊的右手……如果……他用力甩头,将那些可怕的念头驱逐出去,脚下油门踩得更深。
冲到急诊室,他一眼就看到了被护士围着、脸色苍白、左臂已经打上临时石膏固定、正等待安排手术的龚俊。
“龚俊!”张哲瀚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几步冲过去,想抱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处,双手悬在半空,最终只能小心翼翼地抚上他完好的右臂,眼眶瞬间就红了,“怎么样?疼不疼?右手呢?右手没事吧?”他语无伦次,急切地上下打量着。
龚俊看到他来,强忍着疼痛,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声音有些虚弱:“我没事,别担心。右手没事,躲开了,是左臂……骨折了。”
听到“右手没事”,张哲瀚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回落了一些,但看到龚俊苍白疲惫的脸和打着石膏的手臂,心疼与怒火又“噌”地涌了上来:“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有医闹?伤得严不严重?”
“初步诊断是左桡骨粉碎性骨折,需要手术。”旁边的医生代为回答,“幸好龚医生反应快,保护了右手,不幸中的万幸。”
张哲瀚紧紧握住龚俊的右手,指尖冰凉。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对医生说道:“医生,请务必用最好的方案,最好的药,不能留下任何后遗症。”
安排好手术事宜,陪着龚俊直到他被推进手术室,看着手术室的门缓缓关上,张哲瀚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恐惧、心疼、愤怒……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无法想象,龚俊那样一个珍视手术刀、将医生职业视为生命的人,如果失去了灵活的右手,该如何承受。光是想到那种可能性,他就觉得窒息。
手术很顺利。龚俊被送回病房后,因为麻醉药效还未过去,依旧沉睡着。张哲瀚守在一旁,寸步不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消失。
期间,科室主任、同事,还有几个相熟的护士都来看望过。张哲瀚强打着精神应对,感谢他们的关心,但眉头始终紧锁着。
刘蕊和另一个与张哲瀚相熟的小护士小李留下来帮忙照看。看着张哲瀚憔悴担忧的样子,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小李忍不住压低声音,愤愤不平地开口:
“哲瀚,我觉得今天这事有点蹊跷。”
张哲瀚猛地抬头,眼神锐利起来:“怎么说?”
“那个‘家属’,我根本没见过!”刘蕊接过话头,语气肯定,“龚医生最近负责的病人里,根本没有病情严重到变成植物人的!而且那人一来就指名道姓找龚医生,目标明确,根本不像普通医闹!”
“对,”小李补充道,“而且,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龚医生的右手去的!要不是龚医生躲得快……这太恶毒了!这分明就是……”她犹豫了一下,没敢说出那个名字,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张哲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眸中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他之前沉浸在担忧中,来不及细想,此刻经护士一点拨,所有疑点瞬间串联起来——时机如此巧合,就在晋升考核的关键时期;目标如此明确,直指龚俊赖以生存的右手;行事如此狠辣,根本不留余地。
赵峰!
这个名字几乎瞬间就跳入了他的脑海。联想到之前从小护士们那里零星听到的关于赵峰排挤龚俊的传闻,一股滔天怒火从他心底猛地窜起,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好,很好。竟敢用如此下作狠毒的手段,动他张哲瀚的人!
他看了一眼病床上因麻药未退而昏睡的龚俊,那张平日里冷静自持的脸此刻毫无防备,带着病态的苍白。张哲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发颤。
他轻轻松开一直握着龚俊的手,替他掖好被角,然后站起身,对刘蕊和小李低声道:“麻烦你们帮我照看他一下,我出去打个电话。”
走到病房外的走廊尽头,张哲瀚没有任何犹豫,首先拨通了110报警电话。他条理清晰地向接警员陈述了事件经过,并重点强调了行凶者目标明确指向医生右手、以及背后可能存在的蓄意伤害动机,要求警方彻查。
挂了报警电话,他略一沉吟,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爸,”电话接通,张哲瀚的声音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龚俊出事了……”
他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经过,以及自己和护士们的怀疑告诉了父亲。
电话那头的张父听完,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沉冷,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压:“岂有此理!无法无天!救死扶伤的医生都敢下这种黑手!瀚瀚,你照顾好小龚,这件事,爸爸来处理。”
张父是真的动了怒。一方面,他是真心欣赏并接纳了龚俊这个“女婿”,早已将他视为家人;另一方面,在他眼皮底下,有人用如此龌龊的手段对付他张家的人,这无异于是一种挑衅。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坐视不管。
张家的能量,远非一个普通科室医生可以想象。张爸爸一个电话出去,各方力量迅速运转起来。
警方在接到张哲瀚报警后本就已立案侦查,加上张爸爸这边的暗中推动,调查进度陡然加快。通过调取监控、审讯三名行凶者(他们起初还咬定是医疗纠纷引发的冲动行为),以及追踪资金流水,很快就摸到了线索——其中一名行凶者账户里,在事发前一天,收到了一笔来自赵峰远房表弟的转账。
顺藤摸瓜,在确凿的证据链面前,赵峰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对因嫉妒龚俊晋升前景而买凶伤人、意图毁掉其右手的事实供认不讳。
案件性质从普通的医闹纠纷,瞬间升级为情节恶劣的蓄意伤害罪。
与此同时,医院高层也承受了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张父甚至亲自给卫生系统的老友打了电话,措辞严厉地表达了对此类恶性事件零容忍的态度。
医院领导震怒,连夜召开紧急会议,迅速做出了开除赵峰公职、并配合司法机关严肃处理的决定。赵峰的职业生涯,连同他的人生,彻底毁于一旦。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如同雷霆扫穴。当龚俊从麻醉中完全清醒过来,逐渐恢复精神时,事情已经基本尘埃落定。
龚俊的父母在事发第二天就从老家赶了过来。看到儿子打着石膏、缠着绷带的手臂,龚妈妈当时就掉了眼泪,龚爸爸也是满脸心疼与愤怒。当他们从张哲瀚和张爸爸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以及张家在其中所做的努力后,老两口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龚妈妈拉着张爸爸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亲家……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家俊俊这亏就吃大了,说不定连医生都当不成了……”
龚爸爸也是眼圈泛红,声音哽咽:“是啊,张先生,大恩不言谢……我们……我们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曾经那些关于“门第”、“高攀”的担忧,在此刻张家毫不犹豫、雷霆万钧的庇护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他们真切地感受到,龚俊是真的被张家当成了至亲之人来维护。
张爸爸拍了拍龚爸爸的手背,语气缓和下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龚是我们家的人,保护他是应该的。这种社会渣滓,绝不能姑息!”
病房里,终于只剩下两人独处。
张哲瀚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着水,湿润龚俊有些干裂的嘴唇,他的动作轻柔,眼神满是担忧。
“还疼吗?”他低声问,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龚俊摇了摇头,用完好的右手轻轻握住张哲瀚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摩挲着:“不疼了…别担心。”他看着张哲瀚眼下的青黑,知道这两天他肯定没休息好,“吓坏了吧?”
张哲瀚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他低下头,额头抵着两人交握的手,声音闷闷的:“嗯……吓死了……尤其是当我以为他们可能伤到了你的右手……
龚俊心里软成一片,他用指腹擦去张哲瀚眼角渗出的湿意,柔声道:“不会的,我还要靠它做手术,养你呢!”
这句话带着调侃,却奇异地抚平了张哲瀚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他抬起头,瞪了龚俊一眼,语气却带着哽咽:“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随即,他表情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一丝狠厉:“那个赵峰,他完了。我爸说了,一定会让他付出最沉重的代价,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害人!”
龚俊对此并未多言。他本性不喜争斗,但对于赵峰的行为,他也无法原谅。法律的制裁是赵峰应得的下场。他更感动的是张哲瀚和他家人为他所做的一切。
“替我谢谢叔叔。”龚俊轻声说。
“谢什么,”张哲瀚重新握住他的手,语气坚定,“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家的事。以后谁敢再动你,我跟他拼命!”
龚俊看着他如同护崽猛兽般的眼神,心底暖流汹涌。他忽然觉得,左臂的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他微微用力,将张哲瀚拉近,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嗯,我知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龚俊的左臂骨折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和康复训练。在此期间,张哲瀚几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工作,全心全意地守在龚俊身边。
他跟着护士学会了如何帮龚俊进行简单的日常护理,如何协助他进行早期的康复活动。他变得异常细心和耐心,甚至比龚俊本人更严格地督促他按时做复健。
“慢点,别急,医生说了要循序渐进。”
“疼不疼?疼我们就歇一会儿。”
“我家俊俊真棒!今天比昨天又多抬起来五度!”
………
他像哄小孩一样鼓励着龚俊,那副认真的模样,让龚俊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工作室的事情,张哲瀚大多通过电话和视频会议远程处理,重要的文件直接带到医院或者家里让龚俊过目——龚俊虽然伤了左臂,但大脑和右手依旧灵活,偶尔还能给张哲瀚的设计提些建设性意见。
神经外科的同事们也经常来探望,科室主任明确表示,晋升的事情让龚俊安心养伤,位置会给他留着。经历了赵峰事件,科室里的氛围反而更加团结,大家对龚俊更多了几分敬佩与维护。
龚爸龚妈留在北京照顾了一段时间,看着张哲瀚对儿子无微不至的照料,看着小两口感情愈发深厚,心里最后那点顾虑也彻底烟消云散,安心地回了老家。
一个月后,龚俊拆除了石膏,开始进行更系统的康复训练。伤筋动骨一百天,恢复过程漫长且需要毅力,但好在年轻,底子好,加上张哲瀚这个“超级监督员”的陪伴,恢复进度比医生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在此期间,赵峰因蓄意伤害罪被正式逮捕、起诉,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这件事也在医疗系统内部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对于维护医护人员安全、打击涉医犯罪的讨论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三个月后的一个傍晚,晚霞漫天。
龚俊的左臂已经恢复了大半,虽然还不能进行精细的手术操作,但日常生活基本无碍。他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站在重新装修好、厨具全部换新(并且明令禁止张哲瀚单独使用)的厨房里,尝试用左手搅拌着锅里的汤。
张哲瀚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右肩上,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浓汤,深吸一口气:“好香啊,龚医生。看来左臂恢复得不错嘛,都能单手做饭了。”
龚俊侧头,蹭了蹭他的脸颊,笑道:“总不能一直让你吃外卖。再练练,很快就能重回手术台了。”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宁静。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如同夏日的一场疾风骤雨,虽然猛烈,但终究过去。雨过天晴之后,天空似乎比以往更加澄澈,阳光更加明媚。
张哲瀚收紧手臂,将脸埋在龚俊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安心:“嗯,我等你。”
他想起父亲昨天在电话里说的话:“经过这次事,也好。让小龚,还有他父母,都彻底看清了我们的态度。以后,就是真正的一家人,风雨同舟。”
是啊,风雨同舟。
张哲瀚抬起头,看着龚俊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暖意与力量。他们错过了八年,历经分离、误解、伤痛,最终冲破重重阻碍,紧紧相拥。未来的路上或许还会有风雨,但只要彼此紧握双手,同心同德,便无所畏惧。
龚俊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转过头,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微微一笑,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柔却坚定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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