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龙凤胎，哥哥先出生，体重2.8公斤，妹妹2.6公斤，都很健康…”

　　那一瞬间，走廊里所有的焦虑和等待都化为了巨大的喜悦。龚父张父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灿烂笑容，两位母亲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互相握着手低声欢呼。嘟嘟被保姆拉着，踮着脚尖，好奇地看着护士阿姨怀里那两个小小的包袱。

　　龚俊的心先是为“母子平安”和“龙凤胎”的消息重重落地，随即被一股汹涌的狂喜淹没。他快步上前，目光急切地投向那两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小脸蛋的初生婴儿。

　　然而，就在他看清那两个小宝宝容貌的一刹那，他整个人，连同那满腔即将喷薄而出的喜悦和激动，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僵住了。

　　像。

　　太像了。

　　不是一般的像，而是……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缩小版。

　　两个小家伙都还带着新生儿的红润和些许水肿，但那张小脸的轮廓，那饱满的额头，那高挺小巧的鼻梁，尤其是那眼型的雏形——眼裂偏长，内眼角微微内敛，外眼角走势平缓却隐含上扬的潜力……活脱脱就是嘟嘟刚出生时的翻版！

　　不，甚至比嘟嘟那时候更像他龚俊！

　　哥哥闭着眼睛，小嘴巴微微嘟着，似乎在睡梦中也不忘保持一丝沉稳（或者说，是龚俊式的严肃？）。妹妹则稍微活泼些，小脑袋动了动，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那神态，竟与龚俊思考问题时微蹙眉心的样子有几分神似。

　　龙凤胎……一双儿女……他梦想成真，甚至超出了预期。

　　可为什么……为什么连一点像瀚瀚的地方都找不到？！哪怕只是一点点呢？那秀气的眉形，那总是带着笑意的、微微上翘的嘴角，那柔软的脸颊线条……都没有。

　　两个宝宝，从五官到脸型，都仿佛是上帝拿着他龚俊的模板，毫不犹豫地复制粘贴了两次，只是性别和细微神态上略有不同。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失落和荒谬感的情绪，如同冰水般浇熄了他一半的狂喜。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第一次对自己这“强大”的基因产生了某种近乎绝望的认知。

　　“龚先生？您要抱抱宝宝们吗？”护士见龚俊愣在原地，表情古怪，不由得出声提醒。

　　龚俊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心头的复杂滋味，小心翼翼地，如同接过世界上最易碎也最珍贵的珍宝，将哥哥先接了过来。那柔软轻盈的重量落入怀中，带着奶香和新生儿的温热，瞬间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紧接着，他又接过了妹妹。

　　抱着这一双酷似自己的儿女，血脉相连的悸动真实而强烈，喜悦终究是占据了上风。他低头，用脸颊极其轻柔地蹭了蹭两个宝宝娇嫩的小脸，声音沙哑低沉：“辛苦了，宝贝们，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但他心底深处，却不由自主地开始为还在手术室里的张哲瀚担忧起来。那小傻子，看到这两个“小龚俊”，会是什么反应？

　　………

　　手术室内，后续处理接近尾声。麻药的作用让张哲瀚有些昏沉，但意识还算清醒。他急切地想知道孩子们的样子，想知道他们是否健康，更想看看，他们会不会……有一点点像自己？

　　当护士将清洗包裹好的两个宝宝抱到他面前，笑着告诉他“恭喜，是龙凤胎，都非常健康漂亮，长得可真像龚先生”时，张哲瀚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满怀期待地望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比手术失血带来的苍白更加彻底。那双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朦胧的眼睛，瞬间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茫然、以及……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

　　像。

　　怎么会这么像？！

　　这两个红扑扑、皱巴巴的小家伙，那眉眼，那鼻梁，那脸型的轮廓……简直就是把龚俊和嘟嘟的脸等比例缩小了！甚至连嘟嘟刚出生时那点微弱的、可能像妈妈的“嫌疑”都没有！这两个，是纯得不能再纯的“龚氏出品”！

　　他辛辛苦苦，怀胎近九月，承受了双倍甚至数倍的辛苦，担惊受怕，最后挨了一刀，生下来的……竟然是两个龚俊的“复制粘贴”版？一个还不够，还是两个？！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失落，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所有的期待，所有在孕期摸着肚子幻想宝宝会像自己一点的微小希望，在这一刻，被现实无情地击得粉碎。

　　他甚至能想象到，以后带着这三个孩子出门，别人会怎么说——“哇，龚总，您的基因真是太强大了！三个孩子都跟您一模一样！”那他张哲瀚呢？他在这场生育中，除了提供子宫和营养，难道就只是个纯粹的“工具人”吗？连点外貌贡献都没有？！

　　“不……不可能……”张哲瀚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挣扎着想看得更清楚些，是不是自己麻药没过眼花看错了？

　　护士以为他是太激动了，笑着将宝宝凑近了些：“龚太太您看，哥哥多沉稳，妹妹好像更活泼些呢，真可爱。”

　　可爱？是，不可否认，这两个小家伙即使现在像小猴子，但那清晰的五官轮廓，已经能预见未来会是怎样出色的容貌。

　　可是……这和他张哲瀚有什么关系啊！

　　张哲瀚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两张酷似龚俊的小脸，眼前一黑，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被抽走了。他绝望地闭上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迅速没入鬓角的头发里。

　　不是喜悦的泪水，而是梦想彻底破灭后，委屈、不甘又带着点认命的泪水。

　　“小夫人？”正在一旁协助观察的麻醉医生注意到他的异常，轻声询问。

　　张哲瀚只是摇头，说不出话来，沉浸在自己的“绝望”中。

　　当张哲瀚被推出手术室时，龚俊第一时间迎了上去。他一手还抱着妹妹，另一只手急切地握住张哲瀚冰凉的手：“瀚瀚，你怎么样？还疼吗？”

　　张哲瀚缓缓睁开眼，看到龚俊那张写满了关切和喜悦的俊脸，再瞥一眼他怀里那个迷你版“小龚俊”，以及护士怀里抱着的另一个，心口又是一堵。他瘪了瘪嘴，眼泪再次涌了上来，带着哭腔，声音虚弱却充满了控诉：

　　“龚俊……你的基因……是霸王龙吗？！怎么……怎么一点都不给我留啊……”

　　说完，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委屈万分地闭上眼，扭过头，不想再看这“残酷”的现实。

　　龚俊：“………”

　　他看着张哲瀚苍白的脸上那清晰的泪痕，听着他那带着哭腔的控诉，心中那点因为孩子们像自己而产生的隐秘喜悦，瞬间被浓浓的心疼和哭笑不得取代。

　　果然……这小傻子，在意的是这个。

　　他早该想到的。从怀孕初期对身材的焦虑，到后来对孩子们外貌的隐隐期待，张哲瀚内心深处，始终渴望能在这场血脉传承中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龚俊俯下身，不顾周围还有医护人员和家人在场，轻轻吻去张哲瀚眼角的泪水，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无限的怜爱：“傻瓜，谁说没给你留？你看哥哥的耳朵，耳垂多饱满，像你，有福气。妹妹的头发，又黑又软，也随你，以后肯定是个头发浓密的小美女。”

　　他顿了顿，看着张哲瀚微微颤动的睫毛，继续柔声道：“而且，林主任说了，孩子的相貌会变的，小时候像爸爸，长大了说不定就像妈妈了呢？最重要的是，他们是你拼了命生下来的宝贝，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无论像谁，都是我们最珍贵的礼物，对不对？”

　　张哲瀚听着龚俊温柔的话语，感受着他唇瓣的温热和指尖的轻柔，心里的委屈稍微散去了一些。他当然知道孩子们健康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可是哪个妈妈会不希望孩子能有一点像自己呢？尤其还是两个！连个“安慰奖”都没有！

　　他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龚俊的安抚，但心里那份“意难平”，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消化了。

　　回到VIP套房，张哲瀚因为麻药作用和疲惫，很快沉沉睡去。两位母亲围着婴儿床，看着里面两个并排躺着的、酷似儿子/女婿的小宝贝，简直是爱不释手，怎么看都看不够。

　　“哎呀，你看这鼻子，这嘴巴，跟俊俊小时候一模一样！”

　　“是啊是啊，连睡觉抿嘴的样子都像！哎呦我的乖孙，奶奶的心都要化了！”

　　嘟嘟也趴在婴儿床边，好奇地看着两个小小的“复制版”爸爸，小脸上满是惊奇：“爸爸，他们好像你哦！小小的爸爸！”

　　………

　　龚俊听着家人的议论，再看看婴儿床里那两张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脸，又看看床上睡着了的、眉眼间还带着一丝委屈和疲惫的张哲瀚，心中百感交集。

　　喜悦是毋庸置疑的，一双健康的儿女，是他能想到的最完美的礼物。但张哲瀚的反应，也让他意识到，自己这“过于强大”的基因，似乎给爱人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创伤”。

　　他走过去，轻轻揽住母亲的肩膀，低声道：“妈，以后在瀚瀚面前，少说点孩子像我之类的话…”

　　龚母先是一愣，随即看到儿子眼神示意床上睡着的儿媳，立刻明白了过来，忍俊不禁地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这孩子……还吃这个醋。”

　　张哲瀚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时，窗外已是夜色深沉。病房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光线柔和。他动了动，感觉到腹部的伤口传来清晰的痛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醒了？”一直守在床边的龚俊立刻俯身过来，声音带着关切，“是不是伤口疼？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张哲瀚摇摇头，目光下意识地转向旁边的婴儿床。

　　龚俊会意，起身走到婴儿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哥哥先抱了过来，轻轻放在张哲瀚的臂弯里。紧接着，又把妹妹也抱了过来，放在另一边。

　　第一次如此清醒、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这一双儿女，张哲瀚的心情依旧复杂。

　　在柔和的灯光下，两个小家伙的容貌更加清晰。果然，还是像龚俊。那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组合在一起，活脱脱就是龚俊的Q版。他甚至能预见到，等他们长开以后，会是怎样一对颜值超高的兄妹，但同时也将是怎样一对“行走的龚俊复制品”。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哥哥的小脸蛋。小家伙在睡梦中动了动，小嘴巴无意识地吮吸了一下。

　　就在这时，妹妹忽然毫无征兆地撇了撇小嘴，然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她这一哭，像是启动了某种连锁反应，旁边的哥哥也被吵醒，跟着小声地哼哼起来，眼看也要加入合唱。

　　张哲瀚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伤口因为紧张而更疼了。

　　“别急，可能是饿了，或者该换尿布了。”龚俊立刻上前，动作熟练地先检查妹妹的尿布，发现是干的，便对张哲瀚说，“应该是饿了，你先试着喂喂妹妹？哥哥我来哄。”

　　张哲瀚在护士的指导下，有些笨拙地尝试哺乳。妹妹闻到奶香，立刻停止哭泣，急切地寻找着，小脑袋一拱一拱的，那着急的小模样，竟让张哲瀚忽然觉得有点眼熟……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正在一旁轻拍着哥哥、哼着不成调摇篮曲的龚俊。此刻的龚俊，因为一夜未眠，下巴上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头发也有些凌乱，眼神里带着疲惫，却充满了温柔的耐心。

　　再看看怀里正努力吮吸的妹妹，那专注进食、心无旁骛的样子……

　　电光火石间，张哲瀚福至心灵！

　　像！不只是像龚俊的五官，更像……像龚俊吃饭时的神态！

　　龚俊吃饭时，就是这样的。看似慢条斯理，举止优雅，但实际上注意力非常集中，对喜欢的食物会表现出一种不动声色的专注和……执着。妹妹现在这拼命喝奶的劲儿，简直跟她爹看到合胃口的美食时，那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凶猛”的状态一模一样！

　　而另一边，被龚俊抱在怀里轻轻拍抚的哥哥，哼哼唧唧了几声，在爸爸沉稳的怀抱和有节奏的拍抚下，竟然慢慢停止了啜泣，只是小嘴巴依旧委屈地瘪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那副明明不舒服却又努力忍耐、带着点小委屈的小表情……

　　张哲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

　　这神态，他太熟悉了！不就是龚俊偶尔工作压力巨大、疲惫不堪，却又不愿多说，只是默默承受时，流露出的那种隐忍又带着点脆弱的表情吗？只是放在这小婴儿脸上，放大了那种无辜和委屈感。

　　原来……不完全是外貌的复制。

　　哥哥继承了龚俊的沉稳（或者说严肃？）和隐忍，妹妹则继承了龚俊对“目标”（比如食物）的专注和执着。

　　这两个小家伙，是从神态和性格上，更精妙地复刻了他们的父亲！

　　这个发现，像是一道阳光，瞬间驱散了张哲瀚心中积压的乌云和委屈。

　　外貌像就像吧，反正龚俊长得也不差，孩子们以后肯定是帅哥美女。但能在神态和性格上看到如此鲜活生动的、属于龚俊的烙印，这种感觉……好奇妙，好温暖。

　　这不是冰冷的复制，而是血脉和灵魂的传递与延续。

　　他看着怀里努力干饭的妹妹，又看看在龚俊怀里渐渐安静下来的哥哥，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露出了从醒来后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点不可思议和温柔的笑容。

　　“笑什么？”龚俊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低声问。

　　张哲瀚抬起头，看着龚俊，眼睛亮晶晶的，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整个人仿佛都焕发出一种柔和的光彩。他摇了摇头，声音轻轻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龚家的基因，还真是……有点东西…”

　　不仅霸道，还懂得多维度、全方位地占领。

　　龚俊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着张哲瀚眼中重新燃起的亮光和那温柔的笑意，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他俯身，在张哲瀚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又依次吻了吻哥哥和妹妹的额头。

　　“嗯，”他低声应道，语气里带着满足和笑意，“所以，你功劳最大，龚太太。”

　　病房里，灯光温馨，初生婴儿的奶香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构成了一种独特而充满希望的气息。张哲瀚看着身边的一大两小，三个“龚俊”以不同的形态陪伴在他身边，心中被一种巨大而安稳的幸福填满。

　　好吧，“许愿瓶妈妈”虽然没能许出像自己的宝宝，但好像……许出了两个更加独一无二的、藏着他们父亲灵魂小秘密的宝贝。

　　好像……也不赖？

　　他低头，亲了亲妹妹的发顶，又伸手摸了摸哥哥的小手，心里软成一片。

　　未来的日子，带着这三个“龚俊”，想必会更加“精彩”吧？

　　不过，有爱，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