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巨大的水花炸开,撕碎了湖心亭的歌舞升平。
时间停了。
上一秒还笑着的贵女们,全都僵在原地。
她们脸上的妆,和眼里的惊骇混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
所有人的目光,在水里扑腾的翠儿和扶着柱子摇摇欲坠的宁晚晚之间,来回乱撞。
发生了什么?
死寂。
死一样的寂静之后,是刺破耳膜的尖叫。
“啊!有人掉水里了!”
“快来人!救命!”
后花园瞬间炸了锅。
丫鬟仆妇们乱糟糟的涌向湖边。
有会水的家丁,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
场面乱的可以。
而这片混乱的中心,宁晚晚的戏,才刚开锣。
她一张小脸煞白,身子软软的靠着冰冷的亭柱,好像不这样下一秒就会倒。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那双杏眼里蓄满了水,茫然,无辜,还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恐惧。
一个被吓傻了的、无害的小白花。
没人怀疑她。
所有人都只当她倒霉,被卷进了一场意外。
“宁晚晚!”
一声尖叫,饱含怒意,穿透了人群。
李若兰冲了过来。
她脸上的笑以经不见了,只剩下藏不住的愤怒和慌乱。
她的计划全乱了。
掉下去的应该是宁晚晚!
怎么会是她的翠儿!
她死死的盯着宁晚晚,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是你!是你推了翠儿!”
这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小了些。
几道探究的视线,落在宁晚晚身上。
宁晚晚被她吼得肩膀一抖,眼泪一颗颗砸了下来。
她一边哭一边摇头,声音抖的厉害。
“我没有我没有”
“是翠儿姐姐她拉着我,说那边的鱼好看我脚下没站稳,不小心绊了一下”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哭得抽抽噎噎,那柔弱的样子,谁看了都心软。
她说的话,也找不出错。
再场的贵女们都看见了。
是翠儿,主动又热情的把宁晚晚拉到那个角落。
宁晚晚身子弱是出了名的。
被拉扯一下站不稳,很正常。
反倒是李若兰,这么不管不顾的指责,丢了侯府嫡女的脸面。
“你胡说!”
李若兰气的浑身哆嗦。
她还想说什么,落水的翠儿被家丁救了上来。
人已经昏过去,嘴唇发紫,看着情况不好。
李若兰也顾不上宁晚晚了,赶紧扑了过去。
“翠儿!翠儿你醒醒!”
场面依旧乱糟糟的。
宁晚晚垂下眼,遮住眼底那点冷光。
还不够。
一个丫鬟落水,伤不到李若兰的根本。
她要的,是让她彻底完蛋。
“妹妹!”
一个清越又焦急的声音传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宁修远一身青色官袍,几步就跨了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神情严肃的侍卫。
显然是听到消息,从前院第一时间赶来的。
当他看到自家妹妹惨白着脸、摇摇欲坠的样子,脸色当场就黑了。
他几步上前,解下宽大的外袍,披在宁晚晚身上,挡住所有窥探的视线。
“哥”
宁晚晚抬头,看到兄长那一刻,所有伪装都成了真的委屈。
眼泪流的更凶了。
“别怕。”
宁修远把她护在怀里,大手轻轻拍她的背。
他的目光却没了温度,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那截断掉的围栏上。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
一个侯府的管事赶紧上前,结结巴巴的想解释。
“回回宁大人,是是场意外”
“意外?”
宁修远冷笑。
“平阳侯府的亭子,尽然是用纸糊的吗?说断就断?”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压力。
那管事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了。
宁修远没再理他,直接对身后的侍卫下令。
“去,检查断口。”
“是!”
侍卫领命上前。
李若兰的心,猛的提到了嗓子眼。
不。
不能让他们查!
她刚想上去拦,就被宁修远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那眼神里,是毫不遮掩的警告和杀气。
李若兰这才反应过来,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什么普通公子哥。
是当朝最年轻的状元郎,天子近臣,宰相的儿子,宁修远。
是在朝堂上,能用一支笔杀人的狠角色。
她怕了。
侍卫检查的很快。
“大人!”
哪侍卫拿着一截断木,走到宁修远面前,单膝跪地。
“断口不平,有锯过的痕迹。而且,连接的卯榫结构,被人用油浸过,变的松脆易断。”
“是陈旧性的破坏。不是今天才弄的。”
侍卫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在人群里炸开了锅。
不是意外。
是谋杀。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钉在李若兰脸上。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
现在,就是证据。
谁是宴会主人?
李若兰。
谁有机会提前弄坏围栏?
平阳侯府的人。
谁想害宁晚晚?
那个对太子献殷勤,却被宁晚晚抢了风头的李若兰。
全都对上了。
“不不是我”
李若兰的脸,一下白了。
她疯狂摇头,话都说不囫囵。
“我没有我不知道”
没人信她。
那些平时跟她好的小姐妹,此刻都躲她躲的远远的。
宁修远甚至没再看她。
他只是扶着怀里“受惊过度”的妹妹,声音冷得掉渣。
“平阳侯府的待客之道,本官今天领教了。”
“我们走。”
他带着宁晚晚,在众人敬畏又复杂的目光中,转身就走。
留下李若兰,和一地烂摊子。
她完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完了。
与此同时。
城南,僻静的小院。
谢远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王嬷嬷今天送来的。
他身上的伤还在疼,断掉的左手动一下就疼得他想骂娘。
可这些,他都习惯了。
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老妇人,提着食盒进来。
是王嬷嬷。
她把饭菜摆在桌上,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
“今天的京城可热闹了。”
“平阳侯府办诗会,结果出了大事。侯府的大小姐,想害我们家小姐,结果自己倒霉,名声全毁了。”
王嬷嬷不知道谢远和宁晚晚的事,只当他是小姐顺手救的可怜人。
说这些也只是当个闲天聊。
谢远翻书的动作停了。
他抬起头,那双眼像孤狼,静静的看着王嬷嬷。
王嬷嬷被他看得有点毛,但还是继续说。
“你是不知道,我们家小姐有多险。就差那么一点点,掉湖里的就是她了。”
“不过我们家小姐也是聪明,脚下一滑,那么一撞,刚好让那个坏心眼的丫鬟自己掉下去了。真是老天有眼!”
“你是没见,我们家大人当时的脸色,啧啧,平阳侯府这次踢到铁板了”
王嬷嬷还在说。
谢远没再听。
他低下头,目光重新落回书页。
脑子里却不受控制的,冒出另一个画面。
那个在黑巷子里,举着一方白手帕,想靠近他,却被他凶狠眼神吓退的姑娘。
她看着那么胆小。
那么脆。
会是巧合吗?
还是
他伸出能动的右手,从枕头下,摸出一方叠的整齐的帕子。
帕子被他洗得很干净。
上面的血污不见了,只留下淡淡的、洗不掉的兰花香。
他把帕子,贴在唇边。
冰冷的,没血色的唇,碰到了那块软布。
谢远的眼里,第一次闪过仇恨之外的东西。
那是一种,混着好奇,探究,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叫“兴味”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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