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相府后街到永定门。

　　是一段长到没有尽头的路。

　　宁晚晚拉着绿珠，在空寂的长街上死命的跑。

　　肺部像是破了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扯着喉咙，带着铁锈味。

　　单薄的丫鬟衣服湿透了，贴着皮肤，冻的人骨头疼。

　　她好冷。

　　但她不能停。

　　“小姐...小姐...我不行了...跑不动了...”

　　绿珠的声音带着哭腔，快要断气。

　　宁晚晚咬牙回头。

　　绿珠的脸白得吓人，扶着墙根，整个人都在抖。

　　她以经到极限了。

　　“你在这儿等我。”

　　她松开手，把人塞进避风的屋檐。

　　“别动，等我回来。”

　　说完，她转身就冲进了雨里。

　　天变了。

　　先是几滴冷的雨砸在脸上。

　　接着，雨丝密密麻麻的落了下来。

　　秋雨冻的人发抖，衣服头发全湿透了。

　　湿布贴着身子，又冷又沉。

　　宁晚晚打了个哆嗦，脚下反而更快。

　　远处，城楼的黑影出现了。

　　南城门。

　　永定门。

　　她的心直往下坠。

　　城门在关。

　　“关门了！快关门了！”

　　守城士兵举着火把，大声的驱赶着人。

　　两扇包着铁皮的巨大城门，发出嘎吱的刺响，正在合拢。

　　门缝越来越小，要把她最后的光都吞掉。

　　不。

　　来不及了。

　　她踉跄的停下，满脸都是冰冷的雨水和泪。

　　她输了。

　　就在她冻得僵硬，以为完了的时候。

　　城门外，混乱的人群里，一道身影钉住了她的视线。

　　一个瘦削的少年。

　　他背着个洗的发白的包袱。

　　一身旧衣，在冷雨里站得笔直。

　　孤单又倔强。

　　是谢远。

　　那一刻，什么力气都回来了。

　　她看见他转身，要走进城门外的黑暗里。

　　不能让他走。

　　“谢远！”

　　她用尽所有力气，尖锐的声音冲着那个背影吼出去。

　　“你站住！”

　　少年的背影猛的一僵。

　　他停了脚。

　　但没回头。

　　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任由雨水冲刷。

　　宁晚晚提着裙子，发疯的朝他跑。

　　脚踩进泥水里，好几次差点滑倒。

　　守城的士兵想骂，却被她不要命的样子吓住。

　　她终于跑到他身后。

　　三步远。

　　“谢远...”

　　她喘着气，声音都在抖。

　　他还是没动。

　　宁晚晚绕到他面前，抬头。

　　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眼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怒，没有恨，也没有伤心。

　　只有一片死寂。

　　他看她的眼神，完全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宁晚晚的心被这眼神刺的生疼。

　　她知道兄长的话伤他有多重。

　　“我不许你走。”

　　她看着他，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滴。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死死的。

　　声音不大，却尽然是蛮横的坚定。

　　谢远终于有了反应。

　　他垂眼，看着她抓着自己的哪只手。

　　又白又细。

　　现在沾满泥污，不停的发抖。

　　再往上。

　　她浑身湿透，头发乱糟糟的贴在脸上。

　　狼狈的不成样子。

　　哪里还有相府千金的模样。

　　她是为了他。

　　才变成这样。

　　谢远的心口，那片死寂，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抬起头，重新看她。

　　喉结滚动的很艰难。

　　他开口，声音沙哑的厉害。

　　“留下。”

　　“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