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晚睁开眼。
窗外,天色昏黄。
她昏睡了一天一夜。
房间里一股浓重的药味。
“晚晚!我的儿,你可算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扑了过来。
是母亲林氏。
她眼圈红肿,一脸憔悴,握住宁晚晚的手,眼泪就掉了下来。
“娘……”
宁晚晚张了张嘴,喉咙干的冒火,声音嘶哑。
“你别说话,先喝口水。”
旁边的兄长宁修远端来一杯温水,用勺子小心的喂到她嘴边。
他的脸色也难看,眼下青黑,目光里混着担忧 后怕,还有没散尽的怒意。
温水滑入喉咙,浇熄了那阵灼痛。
宁晚晚的脑子,也清醒了些。
她看着床边这两个最亲的人,心里一酸。
“娘,哥,对不起,我让你们担心了。”
她挣扎的想坐起来,被林氏按了回去。
“躺好!你发着高烧,浑身滚烫,大夫说你这是急火攻心,又受了风寒,险些就……”
林氏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
宁晚晚的心揪了一下。
她转过头,看向宁修远,眼里蓄满了泪。
那泪水流的恰到好处。
脆弱,又无助。
“哥,我错了。”
她声音发抖,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我不该那么跟你说话,更不该那么任性,大半夜的跑出去。”
“我当时就是急糊涂了,我怕,我怕他真的会因为我,死在路上。”
“我一想到那个可能,我就害怕。”
她说着,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肩膀不住的颤抖,完全是被吓坏了的样子。
这番表演,三分真,七分假。
但足够了。
宁修远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最后那点怒火,也灭了。
他想起了那晚,妹妹在他面前,字字泣血的控诉。
“我们都是杀人凶手!”
那句话,这两天一直在他脑子里响。
他派人去找过。
再城南那个破败的小院里,找到了那袋分文未动的一百两银子。
那一刻,他脸上火辣辣的。
一种说不出的羞辱和震撼。
也许,妹妹说的是对的。
他所谓的保护,不过是高高在上的傲慢。
现在看着妹妹病的不省人事,满嘴胡话,他心里只剩下后怕和懊悔。
“好了,都过去了。”
他伸出手,有些笨拙的,替她擦掉脸上的泪。
语气,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是哥不好,哥说话太重了。”
“以后,不会了。”
他以为妹妹听进去了。
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宁晚晚低着头。
长长的睫毛下,是一片清明和算计。
第一步,成功了。
她用一场病,平息了家人的怒火,也让他们彻底放下了戒心。
接下来两天,宁晚晚很听话。
她乖乖的待再晚晴苑养病,按时喝药,从不提那个名字,也不再提那天晚上的任何事。
她收起了所有爪牙,成了一只温顺的猫。
林氏和宁修远,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绿珠,在旁边伺候着,心里直犯嘀咕。
她家小姐,哪里不一样了。
具体是哪,她又说不上来。
小姐明明病着,精神头却好得出奇。
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让人心慌。
“绿珠。”
这天下午,宁晚晚喝完了药,懒懒的靠在软枕上,状似无意的开口。
“父亲这两日,是不是很忙?”
“是啊。”
绿珠一边收拾药碗,一边答道。
“听前院的小厮说,相爷最近为了南边水患的事,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水患?”
宁晚晚的耳朵竖了起来。
“可不是嘛,淹了好几个州县,流民到处都是,朝堂上吵了好几天,也没拿出个章程来。”
宁晚晚的眼睛,越来越亮。
她又问:“那几位表哥,最近功课可还用功?”
“用功着呢,听说后天相爷要亲自考校府里小辈们的学问,几位少爷都憋着劲,想在相爷面前露脸呢。”
后天。
考校学问。
宁晚晚的心,猛的一跳。
就是这个!
三天之约,到后天,正好是最后一天。
这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她闭上眼,掩去眸中的精光,脑子却转的飞快。
机会来了。
现在,她需要一枚足以一锤定音的,惊世骇俗的考题。
这枚考题,要能解决父亲的燃眉之急。
要能难住满腹经纶的兄长和所有才子。
更要能让谢远那把藏于鞘中的利刃,在所有人面前,悍然出鞘。
当天晚上。
宁晚晚称自己身子好些了,想看会儿书解闷。
她支开了所有人,只留下一盏昏黄的烛灯。
她摊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提起笔。
脑海里,那些曾经当成消遣看过的,关于古代经济 社会治理的知识,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以工代赈。
她落笔,写下这四个字。
这在她的时代,是一个基础的不能再基础的概念。
但在这个世界,却是一个超前的,足以颠覆认知的创举。
她没有直接写下方略。
那太假了,会暴露自己。
她要做的,是把它伪装成一个无解的难题。
一个从某本失传已久的古籍孤本上看到的,关于流民安置的策论困境。
如何平衡国库开支,避免坐吃山空?
如何调动流民积极性,防止懒惰滋生?
如何建立有效的监管机制,杜绝地方官吏中饱私囊,层层盘剥?
她将每一个核心要点,都拆解成一个刁钻无比的问题,环环相扣,步步紧逼。
光有问题还不够。
她又另起一页,写下了解题的思路和几个关键性的创新点。
比如,用工分制代替直接发钱,用粮食和生活物资来结算酬劳。
比如,建立流民内部的监督体系,互相检举。
比如,将工程的质量,与地方官的政绩直接挂钩。
这些,都是给谢远那篇惊世策论准备的弹药。
她写的很快,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不是因为累。
是因为兴奋。
一种执棋在手,搅动风云的兴奋。
写完最后一点,她吹干墨迹,将两张纸小心的叠好,藏入袖中。
然后,她走到窗边,学着布谷鸟,发出了一声短促低沉的叫声。
没过多久。
那个熟悉的身影,张婆子,鬼鬼祟祟的出现在的院墙阴影里。
宁晚晚将信和一锭银子,从窗缝里塞了出去。
“张妈妈,还是上次那个客栈。”
她的声音压的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务必,亲手交给他。”
“告诉他,这是我们唯一的胜机。”
“成败,在此一举。”
张婆子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宁晚晚回到床边,躺下。
她看着窗外那轮残月,心跳的飞快。
棋子,以经落下。
谢远,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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