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和庆祝宴之后,生活仿佛被注入了一种更为醇厚平实的甜蜜。那两本红色的结婚证书被张哲瀚珍而重之地锁进了书房抽屉的最深处,与一些重要的设计图纸和合同放在一起。用他的话说:“这可是咱们家的镇宅之宝,得收好了!”
婚后的第一个变化,体现在清晨。
龚俊的生物钟依旧精准得像瑞士手表,无论前夜是加班到多晚,或是被某个精力旺盛的“家属”纠缠到多晚,总能在清晨六点半准时醒来。然而,醒来后的“起床行动”却变成了一场每日例行的、温柔又无奈的博弈。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试图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从张哲瀚身下抽出。几次失败的经验告诉他,在张哲瀚那近乎本能的缠抱面前,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立刻被察觉,并招致更大力度的“镇压”。
于是,龚医生开发出了新策略。
他会先静静地躺着,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光,凝视怀里人的睡颜。张哲瀚睡觉时有种毫无防备的稚气,长睫低垂,嘴唇微微嘟起,与平日里那个锋芒毕露的设计师判若两人。龚俊会用目光细细描摹他的眉眼,心里被一种饱胀的幸福感填满。
观察几分钟后,他会开始极其缓慢地、以毫米为单位移动身体,试图在不惊动“八爪鱼”的情况下,先解放自己的上半身。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十分钟,甚至更久。
有时,他会成功。当他终于能够坐起身,回头看到张哲瀚只是不满地咂咂嘴,抱着被子滚到床的另一边继续睡时,他会松一口气,眼底漾开纵容的笑意,然后轻手轻脚下床,开始一天的准备。
但更多的时候,在他即将成功的刹那,一只手臂会猛地从身后缠上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又蛮横的嘟囔:“不准走……再陪五分钟……”
龚俊的身体会瞬间僵住,然后认命地躺回去,将人重新捞进怀里,拍拍他的背,低声哄着:“好,再五分钟。”然后,这“五分钟”往往会无限延长,直到张哲瀚自己睡够,或者龚俊不得不以“再不起手术要迟到了”为理由,才能最终脱身。
为此,龚俊上班出门的时间平均比婚前推迟了十五分钟。但他从未因此烦躁,反而觉得这十五分钟的“拉锯战”,是一天中最具烟火气的开始。
而张哲瀚,在彻底清醒后,往往会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趿拉着拖鞋,晃到厨房,从背后抱住正在准备早餐或整理公文包的龚俊,把脸贴在他挺括的衬衫后背蹭一会儿,含含糊糊地说:“老公,路上小心。”
一句“老公”,就能让龚俊之前所有的“牺牲”都觉得值得。他会转身,在那额头上印下一个早安吻:“嗯,知道了。早餐在桌上,记得吃。”
两人的职业截然不同,却也在婚后碰撞出不少趣意。
张哲瀚的工作室业务蒸蒸日上,他偶尔需要出席一些时尚活动或商业酒会。以前他都是独自前往,或者带上助理。现在,只要龚俊不值班、没有紧急手术,都会被张哲瀚“勒令”陪同。
“你得去!”张哲瀚理直气壮,“让那些盯着我看的人都瞧瞧,我名草有主了,主还是个这么帅的医生!这叫宣示主权,懂不懂?”
龚俊对此有些无奈,他并不喜欢那些觥筹交错、虚与委蛇的场合。但看着张哲瀚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他总是无法拒绝。
于是,神经外科的龚副主任,偶尔会穿着张哲瀚为他精心挑选的、比白大褂和常规西装更显时尚的礼服,出现在某个时尚派对的角落。他话不多,气质清冷,与周围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却总能吸引不少目光。有人好奇他的身份,张哲瀚便会大大方方地介绍:“这是我爱人,龚俊,是医生。”
每当这时,龚俊都能从旁人眼中看到惊讶、羡慕,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他能“拿下”张哲瀚这般人物的探究。他并不在意这些,只是配合地点头微笑,目光大多数时间都落在穿梭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光芒四射的张哲瀚身上。他觉得,这样的张哲瀚,比任何时尚单品都更吸引人。
而龚俊的世界,也对张哲瀚完全敞开。
张哲瀚有时灵感枯竭,会跑到医院等龚俊下班。他不再像刚重逢时那样,带着一种“监工”般的紧迫感守在办公室,而是会好奇地观察着医院里的人生百态。他会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看着患者家属焦灼又期盼的眼神,看着新生儿被抱出产房时家人的喜悦。
这些真实的、充满生命张力的画面,常常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设计灵感。他曾以“新生”为主题,设计过一个系列,线条柔和,色彩纯净而充满希望,获得了业内好评。只有他和龚俊知道,这灵感源自于他在产科走廊外的等待。
龚俊偶尔也会跟他讲一些医院里的故事,不涉及患者隐私,只是一些工作中的感悟,比如生命的脆弱与坚韧,医患之间的信任与感动。张哲瀚会安静地听着,握紧他的手。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龚俊那双看似冷静无波的眼睛背后,藏着怎样一颗悲悯而负责任的心。
一次,龚俊参与了一场极其复杂、历时十多个小时的联合手术,成功挽救了一位危重病人的生命。他拖着几乎虚脱的身体走出手术室时,意外地看到张哲瀚竟然等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
“你怎么来了?这么晚。”龚俊很惊讶,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
“预感你今天会需要补充能量。”张哲瀚把保温桶递给他,里面是他学着煲了好几次才成功的鸡汤,“而且,想第一时间恭喜你,龚医生,你又救了一个人。”
那一刻,手术成功的成就感,与爱人无言的陪伴和理解相比,似乎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龚俊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走廊里,紧紧拥抱了张哲瀚。所有的疲惫,仿佛都在这个拥抱中消散。
同居之初,两人曾试图制定明确的家务分工表,最终以张哲瀚屡次“破坏规则”而不了了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厨房是龚俊的绝对领地。张哲瀚经过几次“炸厨房”未遂和一次差点引发小型火灾的煎蛋事件后,被明令禁止在无监护情况下使用明火。但他乐得清闲,并且十分享受龚俊投喂的过程。他会像只等待开饭的猫,围着龚俊转悠,时不时偷吃一口刚出锅的菜,被龚俊笑着拍开手:“烫!”
洗碗和打扫卫生,则大多落在了张哲瀚身上——虽然他常常需要龚俊“善后”。比如,洗碗池周围的泡沫需要龚俊清理,吸尘器被他用得像碰碰车,需要龚俊重新收拾边角。但张哲瀚态度积极,龚俊也就由着他,只当是夫夫间的情趣。
洗衣晾晒成了两人共同的任务。龚俊负责分类和操作洗衣机,张哲瀚则负责晾晒。他有个奇怪的癖好,喜欢把两人的内衣袜子配对晾在一起,还美其名曰“成双成对,永不分离”。龚俊第一次看到阳台上一排排紧紧挨着的内衣袜子时,哭笑不得,但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这种充满童趣的宣告主权方式。
购物则通常是两人一起。逛超市时,张哲瀚依然是那个看到什么新奇零食都想往车里扔的“小朋友”,龚俊则负责把控健康关和数量,在他拿得过多时,会默默地把东西放回货架一半。张哲瀚会撅嘴表示不满,但最终还是会听话。结账时,他总会抢着付钱,理由是:“我赚得比你多,养你是应该的!”龚俊也不与他争,只是笑着由他去,心里盘算着下次给他买什么他心仪已久的限量版球鞋。
婚后的生活,没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浪漫,爱意更多地藏在日常的细节里。
龚俊的书房抽屉里,常备着张哲瀚爱吃的水果糖和胃药——因为他知道张哲瀚忙起来会忘记吃饭。张哲瀚的车里,永远放着一件龚俊的白大褂和一双备用手术室拖鞋——以防龚俊临时有紧急手术,来不及回家换。
龚俊习惯在写论文或看文献时,泡一杯浓茶。张哲瀚虽然不喜欢茶的苦涩,却会偷偷记住他喜欢的茶叶牌子,出差时看到好的,总会给他带一些回来。
张哲瀚有轻微的鼻炎,换季时容易鼻塞。龚俊会在睡前调好加湿器,并细心地在他枕头边放一盒柔纸巾。
一次,张哲瀚去外地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行业峰会。这是他们婚后第一次短暂分离。第一天晚上,两人还像热恋期一样视频通话了整整一个小时。第二天,张哲瀚应酬到很晚,回到酒店倒头就睡。第三天,龚俊值夜班。
第四天下午,张哲瀚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一开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饭菜香。龚俊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接过他的行李,语气如常:“洗洗手,吃饭了。”
餐桌上都是他爱吃的菜。张哲瀚吃着饭,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这三天,他站在聚光灯下,接受着同行和媒体的赞誉,感觉像飘在云端。而只有回到这个有龚俊、有饭菜香的家,他才感觉自己真正落了地,心是满的。
“怎么了?不好吃?”龚俊注意到他的异样。
“没有,”张哲瀚摇摇头,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肉,“特别好吃。老公,我想你了。”
龚俊看着他,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又给他盛了一碗汤。
当然,婚姻生活并非总是晴空万里。他们也会遇到矛盾和分歧。
最大的挑战,来自于要孩子的问题。
张哲瀚是家里的小儿子,虽然父母开明,但传统观念里,总希望能有孙辈承欢膝下。龚俊是家中独子,父母虽未明说,但期盼之情也隐约可见。而他们自己,对此事的态度却有些微妙。
张哲瀚很喜欢孩子,看到朋友家软萌的宝宝会走不动路,但他对孕育和抚养一个生命所带来的巨大责任感到些许惶恐,更担心孩子会分走龚俊对他的注意力——这种小心思,他从未明说,但龚俊能感觉到。
龚俊则考虑得更现实。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无法有规律的下班时间,急诊手术说来就来。张哲瀚的工作室也正处于上升期,同样忙碌。他担心无法给孩子足够的陪伴,也担心张哲瀚的身体。
这个问题,他们断断续续地讨论过几次,都没有定论。
一次,在参加完朋友孩子的满月宴后,两人都有些沉默地回到家。张哲瀚抱着靠枕窝在沙发里,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龚俊,你会不会觉得,如果我们不要孩子,人生就不完整了?”
龚俊坐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肩膀,认真地说:“人生的完整性,不应该由是否有孩子来定义。对我来说,有你在身边,就是我人生最大的完整。”
“可是你爸妈……”
“他们会理解的。”龚俊打断他,“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应该由我们两个人决定。无论最终我们选择什么方式,或者选择不要,我都支持你。不用有压力。”
张哲瀚靠在他怀里,沉默了许久,才低声说:“我再想想……也许,等我们都再准备好一点……”
“好,不急。”龚俊亲了亲他的头发,“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这次谈话,没有解决问题,却让两人更加紧密。他们知道,无论未来做出何种选择,他们都会共同面对。
尽管生活忙碌,两人都注重维系婚姻中的仪式感。
每年的结婚纪念日,是雷打不动的二人世界。他们会放下所有工作,有时是去一个短途旅行,有时只是在家,由龚俊亲手做一顿烛光晚餐。张哲瀚会准备一份精心挑选的礼物,有时是龚俊念叨过的医学古籍,有时是他自己设计的、带有两人名字缩写的袖扣或领带夹。
彼此的生日,更是重中之重。龚俊生日那天,张哲瀚会包下整个工作室,亲自下厨(在龚俊的远程指导下)准备一桌“惊心动魄”的生日宴,邀请最亲近的朋友来热闹。而张哲瀚生日时,龚俊则会提前调好班,确保有一整天的时间陪他,行程完全由张哲瀚决定,无论多幼稚、多折腾,他都奉陪。
除了这些大的节点,日常生活中也充满了小小的浪漫。
龚俊偶尔下班,会带一束花回来,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可能只是路过花店时,觉得那束向日葵像张哲瀚的笑容。张哲瀚则喜欢在出差回来时,给龚俊带一些当地特色的零食或小玩意儿,哪怕龚俊并不一定爱吃、爱玩。
一次,龚俊在整理书房时,无意中翻到了张哲瀚的一个速写本。里面除了设计草图,还画了很多他——看书的他,做饭的他,睡着的他,甚至是他皱眉思考病例时的样子。每一幅画旁边,都有一两句简单的标注,比如“今天他又做了一台成功的手术,真棒!”或者“这家伙,睡着了还在皱眉,梦里也在做手术吗?”。
龚俊一页页翻看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一次次触动。他从未想过,自己在爱人眼中,是这样的模样。那个速写本,被他悄悄放回原处,却成了他心中最珍贵的宝藏之一。
时光荏苒,转眼婚后的第一个年头就在这些琐碎而真实的日常中悄然流逝。
张哲瀚的工作室拿到了一个极具分量的国际奖项,他在发表获奖感言时,特别说道:“……感谢我的爱人,龚俊先生。是他,在我每一次天马行空时,给我落地的勇气;在我每一次自我怀疑时,给我坚定的支持。他是我所有设计的灵感来源,也是我生命中最稳定的坐标系。”
当晚,龚俊看着网络上流传的获奖视频片段,听着张哲瀚在全世界面前对他的告白,眼眶微微发热。他给张哲瀚发了一条信息:「为你骄傲,龚太太。等你回家。」
而龚俊,也凭借其精湛的医术和深厚的科研能力,顺利晋升为主任医师,成为了京大一附院神经外科名副其实的中流砥柱。在晋升公示那天,张哲瀚包下了医院附近最高级餐厅的顶层旋转餐厅,只为和他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庆祝这来之不易的时刻。
“恭喜你,龚主任。”张哲瀚举起酒杯,眼中星光点点,“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龚俊与他碰杯,目光温柔:“军功章有你一半。”
他们就像彼此最坚实的港湾,也是对方最锋利的铠甲。在外拼搏的疲惫与风霜,回到家里,都能被对方的温暖融化;而面对外界的任何风雨,只要想到身后站着那个人,便充满了无尽的勇气。
又是一个加班的深夜。
张哲瀚揉着发酸的脖颈从工作室回到家,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温暖的壁灯。餐桌上放着龚俊留的纸条:「汤在锅里,热一下再喝。我先睡了,明天有早班。」
张哲瀚心里一暖,大口喝完放下碗,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卧室门口,推开一条缝。龚俊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他的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铂金戒指闪烁着微光。
张哲瀚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整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他悄悄爬上床,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熟练地钻进龚俊的怀里,找到最舒适的位置,然后满足地叹了口气。
龚俊在睡梦中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他搂得更紧,含糊地呓语:“回来了……汤喝了吗……”
“嗯,喝了。”张哲瀚低声应着,闭上眼睛,嘴角带着安心的笑意。
周末的早晨,阳光灿烂。
张哲瀚难得比龚俊醒得早,他支着脑袋,看着身边人沉睡的容颜,恶作剧之心顿起。他拿起手机,调整角度,对着两人交握的、戴着对戒的手,以及龚俊安静的睡颜,偷偷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他登录了几乎长草的微博,将这张照片发了出去,没有配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红色的爱心表情。
几分钟后,手机开始疯狂震动。评论和点赞数以几何级数增长。
“啊啊啊!是牵手照!对戒!!”
“一大早的狗粮!我饱了!”
“龚医生的手好好看!睡着的样子好乖!”
“哲瀚你好福气!!”
“祝99!要一直幸福下去!”
………
张哲瀚看着飞速滚动的来自朋友们的评论,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这时,一只手臂伸过来,拿走了他的手机。龚俊不知何时醒了,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无奈,看了眼手机屏幕,又看向张哲瀚:“又胡闹。”
张哲瀚凑过去,在他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理直气壮:“我这是向全世界宣告,这个优秀的男人是我的!合法的那种!”
龚俊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最终也只是纵容地笑了笑,将手机放到一边,然后把人重新捞回怀里搂紧。
“再睡会儿。”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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