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红尘

『她看透了父亲的虚伪和母亲的软弱，也见识了人性的凉薄。而姐姐林红尘的回归，成为了她灰暗世界里的一道光』

（林钰推开家门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最标准的、带着点讨好和小心翼翼的乖巧笑容）

“爸，我回来了。”

客厅里，林京正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是我，他脸上那点严肃瞬间融化，变成了我熟悉的、几乎有些过分的宠溺。

“回来啦？快过来坐。”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顺手把遥控器按了静音，“今天怎么这么晚？爸爸都担心了。”

我走过去，自然地靠在他肩膀上，像小时候一样蹭了蹭。这个动作让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那个在巷口吞云吐雾、眼神冰冷的林钰，和此刻这个依偎在父亲怀里撒娇的女儿，简直像是两个物种。但这种分裂感，我已经驾轻就熟…

“学校……留堂了。”林钰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晦暗，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老师讲题讲得晚了点。”

“又留堂？是不是哪个老师为难你了？”林 京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里满是维护，“告诉爸爸，爸爸去学校找他们。”

“没有没有！”我赶紧摇头，抬起头时，眼里已经蓄了一点泪光，看起来楚楚可怜，“是我不够专心，老师多讲了几遍我才懂……爸，你别去，我不想让同学觉得我特殊。”（我又撒谎了…）

林京看着我这副模样，心都要化了。他叹了口气，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语气又软了下来：“我们林钰最聪明了，怎么会不懂呢？肯定是老师没讲好。别怕，想要什么？爸爸给你买，别委屈了自己。”

我瞥了一眼厨房的方向。

我妈苏婉正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出来，脸上带着温婉的、甚至有些卑微的笑。

“林钰回来啦？饿不饿？吃点水果。”她把果盘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手指因为常年操劳有些粗糙。

我看着她，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我妈还在，但在这个家里，她活得像一个高级保姆。她不敢大声说话，不敢提任何要求，永远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他们以为我不知道…

他们以为我信了他们是“头婚”的谎言，以为我真把林京当成那个从一开始就爱着我妈、冲破重重阻碍的“真爱”英雄。

他们以为我是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

“爸，”我坐直了身子，换了个话题，语气里带着点试探和期待，“姐姐……红尘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提到“林红尘”这个名字，客厅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林京和苏婉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愧疚，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快了，”林京清了清嗓子，恢复了平静，“你姐夫那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她……结婚三年了，也该回家看看了。”

“是啊，”苏婉的眼圈有点红，声音里带着哽咽，“这孩子，性子太烈，当年非要跟着那个男人走……这三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我安静地听着…

我知道关于姐姐林红尘的传闻。她是这个家里真正的“反叛者”，是唯一一个敢正面硬刚林京、并且成功逃离这个“金丝笼”的人。她为了爱情，远走他乡，整整三年没有回来。

而现在，她要回来了。

几天后，姐姐林红尘回来了。

当她风尘仆仆地推开家门时，我几乎没认出来。

她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眼神里带着刺的少女。她的眼角有了细纹，身上穿着并不昂贵的衣服，神情有些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温柔。

“爸，妈…”

她叫得那么自然，仿佛这三年只是一场短暂的离家。

林京的眼眶红了，苏婉更是哭得不能自已。他们围着她，问东问西，给她夹菜，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林钰也坐在饭桌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这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原来人心真的可以不凉薄…

在这个充满了谎言和算计的家庭里，在我以为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生存的时候，姐姐的归来，像是一道暖阳，融化了所有的坚冰。

他们没有责怪她的任性，没有提起她这三年的“不孝”，只有纯粹的、毫无保留的爱和接纳。

我看着姐姐脸上久违的笑容，看着林京和苏婉发自内心的喜悦，心里那块一直冰冷、坚硬的地方，似乎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不是林京的虚伪讨好，不是我妈的卑微顺从，而是即使你犯了错，即使你离开了很久，当你回来的时候，依然有一盏灯为你亮着，有一桌热饭等着你。

我第一次觉得，我之前的那些痛苦、这一段时间的自暴自弃，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至少，在这个家里，我不是一个人。

姐姐回来后的那个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摸出兜里那包皱巴巴的烟，看着它，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点燃…

也许，我不需要用尼古丁来麻痹自己了吧，至少现在不用…

也许，我可以试着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背叛和利用，真的有那么一些东西，是温暖的，是值得守护的。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很亮，很温柔。（照在林钰的脸上格外清爽…）

我闭上眼，嘴角似乎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松的笑意。我想明白了，那些痛苦该忘记了，既然不能原谅…那…我就反击…

你知道你会死。

我知道我会死。

但是谁也不知道哪天会死，这就是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