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围读会在开机半个月后举行。

　　长长的会议桌旁，导演、编剧和主演们都到了。这不光是过剧本，也是演员们第一次正经对戏。空气里有些紧张，每个人面前摊开的剧本上，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做满了标记。

　　王一博和肖战按座位牌隔着两个人坐。他们像普通同事一样，点头打了声招呼就没再说话。王一博低头转着笔，表面上在看剧本，余光却一直没离开斜对面的肖战。

　　还有，肖战身边的季阳。

　　围读会按剧情顺序开始。肖战的声音温润，只靠语气的变化，就把将军顾昀身居高位的沉稳和内心的孤寂都表现了出来。王一博听着，心里像被羽毛轻轻刮了一下，又痒又骄傲。

　　轮到顾昀和季阳演的三皇子嬴思的一场戏时，出了点意外。

　　那是一场简单的过场戏，嬴思向刚刚回朝的顾昀示好，顾昀礼貌但疏离的回应。

　　念完台词，季阳却没停。他合上剧本，脸上摆出一副探讨艺术的诚恳模样，看向导演李维和编剧。

　　“李导，编剧老师，我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他的声音不大，却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刚才在想，顾将军和三皇子嬴思之间，是不是可以更复杂一点？他们都是被权力中心排挤的人，一个功高盖主，一个不受宠爱。我觉得他们内心深处应该有一种英雄间的惺惺相惜。”

　　他顿了顿，抛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我们能不能加一场戏？比如，在将军府，他们月下对酌，各自倾诉一些不能对人言的抱负。这样不仅能让三皇子这个人物更丰满，也能让后期他背叛将军时的悲剧感更强。”

　　这番话包装得很漂亮，听着完全是为了戏好。

　　王一博握着笔的手指猛的收紧，笔尖在剧本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月下对酌？

　　王一博几乎能想到，季阳打算怎么借这场戏，在戏外跟肖战炒知己情、兄弟情了。

　　编剧和导演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对于一个配角主动要求丰富人物层次的行为，他们通常是鼓励的。

　　“嗯……这个想法有点意思。”导演摸着下巴，似乎在认真考虑可行性。

　　王一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肖战，恨不得用眼神告诉他快拒绝。但他知道，肖战不会那么直接。

　　果然，肖战笑了。

　　他先是转向季阳，温和的点点头：“季阳老师对角色的思考很深入，我很佩服。”

　　这句话像一句客套的开场白，让季阳的嘴角微微上扬，也让王一博的心沉了下去。

　　肖战接下来的话，却让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从季阳身上挪开，看向编剧，语气依旧温和，逻辑却很清晰，“我个人认为，顾昀这个角色的核心人设是孤臣。他的忠诚是唯一的，排他的，只给先帝和遗诏。所以，他对任何皇子，都必须保持距离，不能掺杂私人感情。”

　　他拿起笔，在自己的剧本上点了点：“您看，剧本里设定顾昀常年镇守边关，他是个纯粹的军人，世界非黑即白。如果他轻易跟一个不了解的皇子月下对酌、倾诉抱负，就破坏了他‘孤’的内核。一个能随便跟人交心的将军，根本活不到被嬴问猜忌那天。”

　　他最后说：“这种惺惺相惜，不该用一场戏点破。它应该藏在眼神里，藏在欲言又止里。说出来，反而廉价了。而且，这会削弱后期嬴问猜忌他时，君臣离心、英雄末路的那种悲剧感和宿命感。”

　　一番话说完，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编剧老师眼睛一亮，拿起笔，在剧本上重重写了“孤臣”两个字，然后对着肖战连连点头：“说得太好了！没错，顾昀的核心就是孤！是我之前把他想软了。小肖，你把角色吃透了！”

　　导演也一拍大腿：“对！不能加！加了就成普通权谋剧了！就要这种藏着掖着的感觉！季阳啊，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小肖说得对，咱们得保住顾昀这个人物的魂！”

　　季阳的算盘彻底落空，他脸上的笑容僵硬的挂着，只能干巴巴的说了句：“是，战哥分析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王一博坐在那，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他看着斜对面侃侃而谈的肖战，那人好像在发光。一种骄傲和满足感在胸口涨得满满的。

　　他低下头，假装在整理剧本，身体却在桌子底下，悄悄的往前挪了挪。

　　他的膝盖带着一丝试探，轻轻碰了碰肖战的膝盖。

　　正跟导演说话的肖战，身体顿了一下。他没低头，也没多余的动作，只是在桌子下面，用膝盖同样轻轻的回碰了一下。

　　一下。

　　带着安抚和只有他们才懂的笑意。

　　这是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一次秘密的击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