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夏末,暑气还没散尽,风里却已经飘着军训服特有的皂角味。我们穿着松松垮垮的迷彩服,在操场上站了整整两个星期的军姿,晒得脸颊发红,脖颈后掉了一层薄皮。
军训最后一天的汇报表演结束后,班主任踩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教室,身后跟着个男生。他没穿迷彩服,一身干净的白T恤和牛仔裤,皮肤是那种没被太阳晒过的白皙,和我们这群“小黑炭”格格不入。
“同学们安静一下,”班主任拍了拍手,“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叫林珲,刚转来,大家以后要互相帮助。”
我缩在最后一排的课桌后,脑袋昏昏沉沉的,还没从军训的疲惫里缓过来。窗外的老樟树上传来聒噪的蝉鸣,一声叠着一声,吵得人耳朵发涨。男生站在讲台前,声音清清爽爽的,自我介绍的话语混着蝉鸣飘过来,我只模模糊糊听见两个字——“泥灰”。
我憋不住,嘴角偷偷往上扬,肩膀一抖一抖的。同桌是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叫陈苗苗,她用胳膊肘戳了戳我,压低声音说:“你笑什么呢?人家叫林珲,不是泥灰。”
我猛地收住笑,脸颊有点发烫,偷偷抬眼看向讲台。那个叫林珲的男生刚好也往这边看过来,目光轻飘飘的,和我撞了个正着。我慌忙低下头,假装去抠桌角的木纹,心脏却没来由地跳快了两拍。
选各科课代表的时候,生物老师拿着花名册点名字,点到“林珲”时,他举起手,声音响亮。我趴在桌上转着笔,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乱七八糟的线条,没太在意。那时候的我,一门心思扑在刚发下来的漫画书上,对新同学的关注,只停留在那个闹了笑话的误听上。
直到第三周的星期三,班主任重新排座位。我抱着一摞书,被调到了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而林珲,成了我的后座邻居。
他搬着课桌过来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我的橡皮。那是一块印着哆啦A梦的粉色橡皮,是我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的。他弯腰捡起来,递到我面前,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背,温温热热的。
“你的橡皮。”他说。
我接过橡皮,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飞快地转过头,盯着窗外的樟树发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能感觉到身后的男生坐下时,带起的一阵微风,还有淡淡的洗衣粉香味。
日子像温水煮茶,慢慢悠悠地过。转眼到了十月,生物老师布置的作业越来越难。那天晚自习,最后一道关于细胞分裂的题,我咬着笔头,盯着题目看了十分钟,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我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转过身,小声问:“林珲,那个……这道题你会吗?”
他正在低头写卷子,听到我的声音,笔尖顿了顿。然后他凑过来,手臂几乎碰到我的课桌,脑袋微微歪着,目光落在我的作业本上。他的呼吸轻轻扫过我的耳尖,带着薄荷糖的味道,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你看,这里要先分清有丝分裂和减数分裂的区别……”他的声音很轻,语速不快,把那些绕口的知识点拆成细碎的步骤,一点点讲给我听。
我盯着他垂下的睫毛,很长很密,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的手指指着作业本上的图示,指尖干净修长。那一刻,我的心里忽然像揣了颗跳跳糖,噼里啪啦地,从心口甜到了指尖。
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悄悄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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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