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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冲喜

一、冲喜

云安推门进来,又迅速将门合上,衣襟还沾着外面的夜露。他压着嗓子,声音有些急:“外头守卫被我引去西角门了,少爷你快走!能走多远走多远,最好去淮阳找老爷!”

王一博的外祖家在淮阳,是当地望族,家底殷实。他母亲沐辰雪原是淮阳有名的才女,当年偏偏和镇国公王景行看对了眼。外祖父早看透权贵之家内里的腌臜,怕女儿受委屈,死活不松口。可沐辰雪铁了心,愣是和家里断了往来,嫁进了镇国公府。可惜天不遂人愿,生下王一博才两年,便撒手人寰。

沐辰雪从淮阳带来的贴身侍女叫云娘,自沐辰雪去世后,云娘就把所有心思都放在照顾王一博上。云安正是云娘的儿子,从小陪着王一博长大,言行举止也习得沐家的规矩,还跟云娘学了一身功夫,对王一博更是忠心耿耿。

“逃不掉的。”

王一博坐在案前,指尖捏着一枚玄黑棋子,指腹摩挲片刻,轻轻落在棋盘上。

“这院子暗处守着的不知有多少人,个个都是高手。你引走的,只是别人想让你引走的。我只要踏出这扇门,立刻就会被拿下,更别说千里迢迢去淮阳。”

王一博唇角勾了点极浅的弧度,话锋却冷了几分:“到时候,我只会被捆得结结实实,塞进肃亲王府的花轿。而你——”

王一博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侧头看向云安,笑着把人拉到凳上坐下,抓了把案上的蜜饯、酥饼往云安怀里塞:“既然逃不了,何必白费力气?尝尝,今早厨房刚做的,味道还行。”

云安捧着满怀吃食,眼眶红了:“少爷,咱们前几日不是说好要逃的吗?怎么突然……”

“现在想通了。”王一博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

原先计划是云安引开守卫,他趁机出府,云安断后,再寻机汇合。可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上一世的结局还刻在骨子里——他逃了半程就被抓回,云安也被擒住,最后死在了镇国公府的地牢。这一世,他不能再连累云安。

三个月前,肃亲王肖战在边关受重伤,回京途中又遭暗算,中了奇毒,生命垂危。太医束手无策,皇帝张榜寻遍名医,依旧无解。最后钦天监的人捧着罗盘掐算许久,竟说王一博的生辰八字与肖战相合,断言只要他嫁入王府冲喜,就能救肖战的命。皇帝忧心幼弟,当即下旨,封他为肃亲王妃,限三日内入府。

外人都道皇帝兄弟情深,只有王一博清楚,那不过是假仁假义。肖战十五岁从军,十七岁阵斩北邕皇帝,这些年凭手中黑骑精锐立下战功无数。如今重伤卧床,皇帝哪里是想救人,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至于他这个王妃,怕也是某些人暗中推动的结果——比如他那一心想攀附皇权的父亲王景行,和那位一直想坐上世子之位的“好”弟弟王一曦。

收回思绪,王一博看着眼前仍蒙在鼓里的云安,心里软了软。这一次,他定要带着云安好好活下去。

王一博伸手捏了捏云安的脸颊,又往云安嘴里塞了颗糖:“多吃点。我觉得挺甜。”

云安含着糖,含糊道:“少爷真想好了?万一肃亲王他……”

“不会。”王一博打断云安未说完的话,语气平静。

夜幕渐沉,远处传来渐响的锣鼓,混着零星的唢呐声,却半点喜气也无。王一博听着父亲王景行与继母柳如霜在耳边絮叨——一会要他“谨守王妃本分”,一会要他“少说话多做事”,别“惹王爷不快”。这些话王一博听了太多遍,早已左耳进右耳出。

时辰一到,嬷嬷上前引着王一博出门。镇国公府朱红大门敞开,门外那顶大红喜轿静静等着。王一博脚步平稳,目不斜视地跨过高高的门槛。晚风吹过,掀起喜服宽大的袖摆与衣角,王一博却感觉不到凉意,只觉得无数道或明或暗的视线钉在背上。

王一博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那顶华丽却压抑的轿子,微微弯腰,钻了进去。帘子落下,隔绝了外面一切。

轿子起行,摇摇晃晃。王一博闭着眼,指尖无声地捻着袖口。前世的今夜,他也是这样坐在轿中,心中惶然,满是不甘。而如今,只剩一片冷寂的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轿身一顿,外头传来嬷嬷压低声音的交谈,随即安静下来。

到了。

迎亲队伍停在肃亲王府门前。朱漆大门紧闭,门前只站着几个面无表情的守卫,连盏喜庆的灯笼都没挂。身着大红喜服的嬷嬷站在队首,眉峰拧得紧,时不时踮脚朝门里张望,叹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这叫什么事……”她嘀咕着,余光瞥见王一博已自行掀帘下轿,忙堆笑迎上:“王妃,您再等等,许是里头人没听见动静,老身这就去催催。”

王一博站在原地没动:“不必,等着就是。”

上一世,皇帝派了司礼监大总管付徊司来主持婚事。此时,这位大太监该是“刚好”在路上了。

付徊司是皇帝心腹,掌司礼监,权势很大,朝中人人尊称一声“付大珰”。今日不过是奉旨走个过场,晚到些,谁又敢说什么。

果然,没等多久,便见付徊司领着一群小太监“匆匆”赶来。付徊司穿着绣金蟒纹的衣袍,腰系明黄腰带,一看便是御前红人。嬷嬷忙谄媚迎上:“付大珰安好!”

付徊司眼皮都没抬,鼻子里嗯了一声。身后小太监立刻递过一锭金元宝,塞进嬷嬷手里:“这交给咱家,你回吧。”

嬷嬷捏着沉甸甸的金子,笑眯了眼,连连道谢后麻利退走。

王一博看向付徊司,依礼微躬:“有劳付大珰。”

付徊司上下打量了王一博一番,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王妃客气。咱家送您进去。”说罢抬手一引。

小太监推开王府大门,门内仆从齐齐躬身:“付大珰,王妃。”

付徊司目不斜视,领着王一博穿过空旷庭院,最后在一处挂着“听松院”木匾的院落前停下,皮笑肉不笑道:“王爷就在里头静养,咱家就送到这了。”

“多谢付大珰。”王一博颔首,转身步入院中。云安紧随其后。

付徊司看着那抹红色身影消失在院门后,扯了扯嘴角:“倒算识趣……走了。”

院内比外头更静,廊下只悬了两盏素红灯笼,光线昏昏。云安忍不住贴近些,低唤:“少爷……”

“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歇着吧。”王一博轻声吩咐,然后抬手推开屋门进去。

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压得人呼吸一窒。屋里红烛高烧,喜帐低垂,本该喜庆的寝殿,却被这股苦涩的气息笼罩,透出沉沉病气。

王一博反手合上门,深吸一口气,然后走到内间,目光落向屋内床榻。榻上躺着个人,锦被裹得严实,仍显出身形单薄——正是肃亲王肖战。

看清床榻之人的模样时,王一博心口莫名一沉,像被浸了水的棉絮堵着,闷得发疼。

走上前,刚在榻边站定,便对上了肖战的眼睛。那双往日该锐利如鹰的眸子,此刻因病痛变得晦暗涣散,连聚焦都有些费力。

四目相对,王一博呼吸微微一滞。他稳了稳心神,伸手解下身上沉重的外袍,语气平静无波:“王爷,既然圣意难违,不如你我做场交易。”

肖战静静看着王一博,没说话。

“你若想争那条至尊路,我愿入王爷麾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王一博一字一句,清晰说道,“而我要的,不过是一个翻身复仇的机会。”

榻上的人依旧沉默,只那双晦暗的眼底似有极细微的波动。良久,肖战哑声开口,声音低得几乎散在空气里:“……好。”

话音刚落,肖战便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单薄身躯不住颤抖,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王一博心头一紧,下意识上前一步,伸手替肖战拍抚后背顺气。指尖触到脊骨时,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嶙峋的瘦削,硌得手心发疼。

待咳嗽稍缓,王一博收回手,低声道:“王爷先歇着,此事明日再议。”

肖战微微颔首,疲惫地合上眼。烛火摇曳,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淡光影,倒添了一丝微弱生气。

王一博静静站了片刻,转身走到窗边的软榻前。这应是临时搬来给他歇息的,上头铺着崭新的被褥,也是红色,却无多少喜意。他和衣躺下,侧头望向床榻方向。

夜深人静,只有肖战偶尔压抑的咳嗽声,和窗外极轻微的风过树梢的响动。

王一博睁着眼,并无睡意。前世种种在脑中掠过——镇国公府的冷眼,继母的算计,弟弟的陷害,还有最后云安惨死在地牢的模样。每一幕都刻得清晰,痛得真切。

这一世,他不能再走错。

嫁入肃王府,是危机,也是转机。肖战虽重伤中毒,势力犹存,黑骑精锐仍在,军中威望未减。只要他能活下来,便是最好的倚仗。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肖战恢复之前,稳住眼下局面,找出下毒之人,同时应对宫中与府外的明枪暗箭。

正思量间,床上又传来咳嗽声,比先前更急些。王一博起身,倒了杯温水走过去。

肖战咳得额上沁出冷汗,呼吸急促。王一博扶着肖战稍稍坐起来,将水杯递到肖战唇边。肖战就着王一博的手喝了两口,咳嗽渐平,抬眼看他。

“为何选我?”肖战声音依旧嘶哑,却清晰了些。

王一博放下杯子,坦然回视:“王爷手握兵权,军功赫赫,却遭圣忌。如今重伤中毒,宫中表面关切,实则乐见其成。我与王爷,境遇虽有不同,却同是他人棋局之子。既如此,不如联手破局。”

肖战默然片刻,唇角极淡地弯了一下:“你倒直接。”

“形势如此,无须遮掩。”王一博替肖战掖好被角,“王爷且安心养病,外头的事,我会留意。”

肖战没再说话,只闭目点了点头。

王一博回到榻上躺下,这回闭上眼,渐渐有了睡意。朦胧间,他听见肖战低沉的声音,很轻,却清晰:“王府不太平,你自己小心。”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王一博便醒了。

他起身整理衣衫,转头看向床榻。肖战似乎还睡着,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却平稳不少。

轻轻拉开房门,云安正靠在外头廊柱下,见他出来,立刻站直:“少爷。”

“去打盆温水来。”王一博吩咐道,又补了一句,“顺便看看院里院外,有什么人,什么事。王府的路大概都摸熟了吗?”

云安点头,然后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云安端着水回来,压低声音道:“院里除了两个扫洒的粗使丫鬟,没别人。院门外守着四个护卫,说是奉命保护王爷,不让闲人打扰。”

王一博接过水盆,淡淡嗯了一声。说是保护,实为监视,意料之中。

王一博端水进屋,肖战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头,目光清明些许。

“王爷洗漱。”王一博将盆放在架上,扶着肖战坐起来,然后浸湿布巾拧干,递过去。

肖战接过,自己擦了脸。他动作有些慢,却稳。洗漱完毕,肖战看向王一博:“今日会有太医来诊脉。”

“我知道。”王一博接过布巾放回盆中,“该怎么做,王爷吩咐便是。”

“你无需做太多,”肖战语气平静,“只需让他们看见,你在此处,即可。”

王一博明白他的意思。冲喜王妃,最大的作用就是“在场”,让宫里知道,这场婚事成了,皇帝的心意到了,至于王爷病情如何,那不重要。

“我懂了。”王一博点头。

早膳是王府下人送来的,清粥小菜,样式简单。王一博用银针试了毒,才端给肖战。

肖战看王一博动作,没说话,只安静用了半碗粥,便摇头不再用。

上午果然来了太医,为首的正是太医院院判周寻。一行人进了屋,行礼问安,周寻上前为肖战诊脉,眉头越皱越紧。

“王爷脉象仍虚,毒气未清,还需静养。”周寻收回手,语气恭敬却无多少真心,“下官再开一副方子,请王爷按时服用。”

肖战闭着眼,只轻轻颔首。

周寻又转向王一博,拱手道:“王妃在此照料,辛苦。王爷病体沉重,还望王妃多费心。”

王一博神色淡然:“分内之事。”

太医们又说了些场面话,便告辞离去。从头到尾,没一人真正关切肖战病情,不过走个过场。

送走太医,王一博掩上门,回身看向肖战。肖战已睁开眼,目中一片冷沉。

“方子不必用,”肖战淡淡道,“药渣倒进墙角花盆即可。”

王一博点头。太医院开的药,谁知道里头有什么。

午后,付徊司又来了,说是奉皇上口谕,来看望王爷,并送来些补品。

付徊司进屋,看见王一博正坐在榻边给肖战喂水,脸上堆起笑:“王爷今日气色好些了,可见王妃照料有功。”

肖战闭目不答,王一博起身道:“付大珰辛苦。”

“不敢。”付徊司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肖战身上,“皇上挂念王爷,特意让咱家来瞧瞧。王爷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多谢皇兄关怀。”肖战终于开口,声音依旧虚弱,“臣弟……愧不敢当。”

付徊司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告辞离开。临走前,深深看了王一博一眼,那眼神里带着打量,也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王一博面色如常,把付徊司送到院门。

回屋后,肖战低声道:“付徊司是皇上耳目,他今日来,不止是看看。”

“我知道。”王一博在榻边坐下,“他在探王爷虚实,也在看我是否安分。”

肖战看向王一博,眼底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赞许:“你倒明白。”

“既入此局,自然要看清棋子落在何处。”王一博语气平静,“王爷且宽心,宫中那边,我会应付。”

肖战沉默片刻,忽然道:“你父亲昨日递了帖子,想见你。”

王一博动作一顿,抬眸:“王爷之意是?”

“见或不见,随你。”肖战闭上眼,“镇国公府如今立场不明,你心中有数即可。”

“我明白。”王一博垂眸,“眼下不见为好。”

镇国公王景行在这个时候想见他,无非是想探听肃王府虚实,或是借他之便,与王府搭上线。无论哪种,他都无意成全。

窗外天色渐暗,又一日将尽。

王一博起身点亮烛火,回头看向床榻。肖战静静躺着,烛光在他脸上跳跃,衬得轮廓深刻,却也显出更深憔悴。

这条路才刚开始,前头还有太多未知与凶险。但他既已选择,便不会后退。

“云安,”王一博轻声唤道,“传晚膳吧。”

“是。”门外传来云安应声。

烛火摇曳,将屋内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上,悄然交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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