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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王爷客气了

晚膳很快送来,依旧是清淡的样式,只是比午膳多了两碟看着精巧的细点。王一博用银针试过无毒后,才将肖战那份摆到床边新添的矮几上——这张小几是他午后特意让云安寻来的。

肖战靠在床头缓缓坐起身,执勺的手很稳,只是动作有些迟缓。他吃得极少,几口清粥,半块易克化的软糕,便摇头示意够了,眉宇间倦色浓得化不开。

王一博不再多言,默默收拾了碗碟,与外间自己那份一并交给候着的云安。待云安提着食盒轻手轻脚退下,内间便只剩他们二人。烛火静静燃着,偶尔随着火焰跳动而摇曳,在墙壁上投出两道疏离的影子。

天色彻底黑透,院中那两盏素红灯笼的光晕透过窗纸,映得屋里一片朦胧昏黄。

王一博熄了外间多余的灯烛,走回内间,在肖战榻边驻足片刻,轻声道:“王爷若夜间需要什么,或是觉得不适,便敲一敲这矮几,我便知晓。”

肖战闭着眼,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王一博走到窗边,将原本紧闭的窗户推开一掌宽的缝隙。夜风裹着初秋的凉意渗入,稍稍冲淡了屋里浓重的药味。王一博回身走向窗下那张软榻,青色常服的衣摆随着步履轻晃,在昏黄跳动的烛光里,那抹青色的边缘被染上一层暖金色的虚影。

就在他侧身准备坐下的瞬间,烛火恰好照亮他半边沉静的侧脸——清冽的眉骨,线条分明的下颌,被光影勾勒得如同墨笔细细描摹过。

肖战就在这时睁开了眼。

烛光下的侧影,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撞进视线里。某个几乎被遗忘的画面,忽然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

三年前北境大捷,凯旋入长安。长街两侧人潮汹涌,欢呼声震耳欲聋。就在那片喧嚣鼎沸中,一个总角稚童被人群挤得失足跌出,眼看就要丧生于行进中的铁蹄之下!

电光石火间,一袭绯衣如惊鸿掠影般射入街心,于千钧一发之际将孩童牢牢护入怀中。彼时日光正烈,恰好笼在那人因急切而微扬的脸上,映出清冽如远山的眉目,以及因孩童无恙而松下紧绷、唇边未来得及散去的那抹温润痕迹。

那个绯衣少年的侧影,与眼前烛光下青衣沉静的剪影,在这一刻隔着重重光阴,倏然重叠。

惊鸿照影,一念终生。

肖战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重新阖上双眼。

当皇兄提出“冲喜”这个荒唐主意时,他只觉可笑。征战沙场多年,他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边关重伤是真,但回京途中的那支冷箭,以及太医院众口一词的“束手无策”,处处透着精心布局的痕迹。

肖战早已疑心,这缠绵病榻、任人拿捏的局面,恐怕与他那位高坐明堂的皇兄脱不开干系。这所谓的冲喜,不过是为了全其“仁君友爱”的美名。

肖战从未想过,当年惊动他心湖的红衣少年,竟会以这般形式再度出现,一样是身着红衣,而他此刻却毒入膏肓形同废人,而对方成了圣旨赐婚的王妃。

王一博和衣躺下,拉过半幅锦被搭在身上。并未立刻入睡,只是合目养神。

王一博想起昨日初见时肖战的模样——虽病骨支离,里衣却洁净齐整,显是有人悉心打理。然而那干涸起皮的唇瓣,又透露出看顾之人某种刻意的疏漏。这王府里的水,看来比想象中更深。

正思量间,榻上传来一声低哑的轻唤:“……水。”

王一博即刻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温水。他试了试温度,这才端到榻边。

“王爷。”王一博扶着肖战坐起身,一手稳稳托住他的后颈,另一手将杯沿小心贴到他唇边,缓缓倾斜。温水顺着干裂的唇缝滑入,一点点湿润了起皮的唇瓣。

肖战喉结滚动,艰难地吞咽了两口。那烧灼般的干渴稍稍缓解,他缓缓睁开眼,视线初时有些模糊,渐渐聚焦在眼前人脸上——那双眼睛沉静如深秋的湖,倒映着跳跃的烛火,也倒映着他自己憔悴的影。

“多谢。”

声音沙哑得厉害,却仍带着一种天生的、刀磨玉石般的低沉威压。

王一博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如常。扶着肖战重新躺好,仔细掖好被角,低声道:“王爷客气了。”

肖战盯着王一博看了片刻,似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几不可察地颔首,重新闭上了眼。烛火摇曳间,肖战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唇角却似乎凝着一抹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久久未散。

夜色渐沉,风吹过庭院,带来松枝摇曳的沙沙声响。烛火在铜烛台上静静燃着,偶尔爆出一两声极轻的“噼啪”。

王一博并未回榻,只在床尾不远处的圆凳上坐下,合衣半靠着墙壁,既能随时照应,也算稍作歇息。他闭目养神,思绪却纷乱如麻——前世的惊惶、不甘,云安惨死地牢的模样,还有最后自己那杯鸩酒入喉时的灼痛……种种画面交织浮现,最终定格在宫变之时,他以身相护,硬生生为肖战挡下那支淬毒冷箭。

生命流逝之际,王一博只攥着肖战的衣袖恳求:“护好……云安……”

肖战将人紧拥入怀,字字泣血:“我必护他周全,必为你报此血仇!”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异响。

像夜枭掠过屋檐,又似寒鸦振翅,三长两短,急促而富有节律,随即又归于沉寂。

王一博猛地睁开眼,眸光在黑暗中清亮如霜。这个暗号,他记得太清楚了——那是肖战麾下黑骑独有的联络哨音,非紧急万分不会动用。若非前世肖战曾亲手教他辨认,他绝不可能听出门道。

王一博下意识看向床榻。

几乎就在哨音落下的瞬间,本该“熟睡”的人已然睁开了双眼。那双眸子在昏暗光线里锐利如鹰,哪里还有半分病弱昏沉之态!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猝然相撞。

肖战见王一博神色清明、毫无惊惶,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微光。对着王一博的方向,极轻地颔首。

下一刻,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翻窗而入,落地无声,反手合窗的动作快得只余残影。来人一身紧束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内敛的眼。他单膝跪倒在榻前,恭敬垂首:

“主子。”

来人由始至终没有看王一博一眼,仿佛房中根本没有这个人存在。

肖战并未起身,只微微侧过头。声音虽仍带着病中的沙哑,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说。”

“禀主子,”黑衣人语速极快,声音压得极低,“巡防营寅时三刻突然换防,我们安插的人都被调往西郊大营协防。现下皇城周边及王府各要道,皆由陈斯年的亲信接管。”

他顿了顿,继续道:“另,戌时末,有人持内侍省特令进了付徊司南城的私宅,停留约一刻钟后离去。属下确认,令符无误。”

肖战静静听着,脸上无波无澜。只有搭在锦被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他没有立刻下令,目光缓缓转向王一博。

“王妃,”肖战开口,声音虚弱,语气却平淡得像在谈论窗外的天气,“依你之见,此为何意?”

这一声“王妃”唤得自然无比,却让跪地的黑衣人肩背陡然绷紧。

王一博也是一怔。他料到会有试探,却未想到来得如此直接,如此毫无转圜——在密探面前,将他彻底拉入局中。

然而只是一瞬,王一博便敛去所有情绪。既然已择此路,这便是投名状,亦是试金石。他上前半步,略一沉吟,声音清晰而冷静:

“陈斯年执掌京畿防务多年,是陛下最信赖的耳目。此时不动声色调整布防,名为协理,实为隔绝——既要将王爷与可能的外援悄然切断,也要将这肃亲王府围成密不透风的铁笼。”

王一博顿了顿,走到肖战榻边站定继续道:“至于付徊司……陛下此举,无非两手准备。一面用‘冲喜’之名行安抚窥探之实;另一面,则通过付徊司这等心腹,预备着万一王爷病势……真有万一,他须确保能瞬息之间掌控全局,不留后患。今夜持令而入者,非为问疾,实为传递后续机宜。”

话音落下,内间一片死寂。只有烛芯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黑衣人虽仍跪着,心里的想法悄然发生改变,从最初的惊疑,转为深沉的震动。此人竟对朝局暗涌洞若观火至此!

肖战苍白的面容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眼底深处,似有冰层裂开一丝极淡的缝隙。

转向黑衣人:“依王妃所见,现下当如何?”

黑衣人立即垂首:“属下愚钝,请王妃示下!”

肖战的目光再次落回王一博身上。

王一博背脊挺得笔直,缓缓吐出八个字:“外松内紧,静观其变。”

王一博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王爷如今‘病重’,恰是最安全的护身符。暗处之人越是心急,越会主动现形。我们眼下最紧要的,是稳住这听松院,确保王爷安危无虞,徐徐图之。外间风雨,且任其吹打。其余的账,”王一博顿了顿,眸中掠过一丝寒芒,“总有清算之日。”

肖战听罢,沉默良久。烛火在他深邃的眼中明明灭灭,映出某种复杂的权衡。终于,肖战极轻地点了一下头,对黑衣人道:“可听清了?”

“是!属下明白!”黑衣人肃然应道,声音里已不自觉带上几分凛然。

“去吧。依原定策应,无新令,不得妄动,亦不必再来。”肖战挥了挥手,倦意浓重地合上眼,仿佛方才那短暂的清明耗尽了所有气力。

“遵命!”

黑衣人抱拳行礼,目光复杂地最后瞥了王一博一眼,身形如烟,悄无声息地自原路翻窗而出,迅速消融于沉沉夜幕,仿佛从未出现过。

窗户重新紧闭,屋里只剩下烛火静静燃烧。

肖战依旧阖目靠着,呼吸略显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方才强撑的精神已然溃散,显是耗损极大。

王一博走上前,将滑落的锦被轻轻拉高,仔细掖好被角。

掖好被角,正要转身,忽听肖战极低地问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散在空气里:

“……怕么?”

王一博动作一顿。

王一博立在榻边,望着烛光下那张苍白却轮廓深刻的脸,静默片刻,摇了摇头。声音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入肖战耳中:

“棋局已入,落子无悔。何惧夜深,何畏风急。”

肖战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再无言语。只是那过于平稳的呼吸声里,隐隐透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松懈。

王一博悄声退回窗边软榻,重新躺下。

这一夜,窗外的风格外紧些,掠过庭院松枝时发出呜咽般的低鸣。而屋内,某种基于利害算计、却又隐约超越了利害的微妙联结,在黑暗与烛光的见证下,悄然铸下了第一块基石。

长夜漫漫,方才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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